秋萍忙近前来,扯过宽大的裙裾将我赤裸的双足遮住,我这才反应过来,适才悲从中来,神思恍惚,竟然忘了穿鞋。如今的风气虽较前朝开放,可裸臂赤足却仍是禁忌,尤其是在自己夫君以外的男子面前,顿觉尴尬不已。
待秋萍寻来鞋袜,服侍我穿好,李琰早已出了西厢,我忙小跑着跟上,扶他往正厅去了。
正厅中立着一人,被五花大绑,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玄色劲装,想必就是那齐州府别将,左玉成。
我扶着李琰坐到椅子上,自己也寻了张椅子毗邻而坐。
方坐定,左玉成扑通一下跪倒在李琰面前,垂首道:“卑职见过侯爷!”
李琰直视着左玉成,淡声道:“一别多年,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本侯了。”
左玉成闻言,面上似有愧色,头压得更低,“侯爷待玉成有知遇之恩,玉成不敢相忘。”
话音刚落,就见傅文上前指着左玉成怒斥:“左玉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事到如今,竟还有脸说记得侯爷的恩惠!……”
“傅文!”李琰出言打断,蹙眉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下头,傅文只得咬牙退回了原处。
左玉成哑声开口,“卑职虽是奉命行事,但事先并不知道此次伏击的对象是侯爷,倘若卑职知道,就算死也绝不会奉命。如今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卑职自知罪孽深重,甘愿领死!”他深深顿首,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语气中满是困窘难堪。
李琰淡淡道:“各为其主,何来罪与不罪?本侯不会杀你,还要放了你。”
左玉成蓦然抬起头,满目震动,似是不敢相信耳中所闻,嘴唇发颤,却半晌无语。
李琰看了他一会,吩咐傅文为其松绑,傅文虽不情愿,但既是李琰的命令,他自然不能违背,只得解开了左玉成身上的束缚。
李琰道:“你此次事败垂成,倘若毫发无损地回去,依着齐王的性情,恐怕会起疑。到时候,非但你自己的性命不保,还会累及你的家人。”说着,朝傅文递了个眼色,傅文会意,拔出腰间佩刀掷于左玉成面前。
“该怎么办,你应该明白。”李琰喟然一叹,“念在昔日同袍一场,本侯尚有一言出自肺腑,齐王此人绝非成大事者,你还是趁早另觅明主吧。”说完,再不愿多言,疲惫地揉了下额头,起身步出了正厅,留尚自愧疚的左玉成呆跪原地。
我亦跟随而出,沿长廊走了没多久,便听得正厅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仿若寒夜惊鸦,闻之不禁毛骨悚然。
李琰闻声身形微滞,突然扶着廊柱大声咳嗽起来。
我忙轻抚他的胸口,关切道:“你旧疾未愈,如今又添下新创,还是不要太过费神为好。”
李琰咳了好一会儿方才止住,含笑向我道:“你私底下不是经常称我是小狐狸么,狐狸都有九条命,你不必为我担心。”他语声无力,话中全是宽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