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海边小城飘着咸腥味,杨骁站在青石码头上,望着竹匾里金黄的烧饼出神。
“老丈,这烧饼...“他捻起一枚铜钱大小的晶石碎片,正是方才用剑气削碎的下品灵石,“可是用此物交易?“
卖饼老者浑浊的眼珠突然清亮起来,枯槁的手掌快若闪电地抓向灵碎。杨骁手腕微转,碎片在指尖翻出残影:“先说清楚,何谓灵碎?“
“仙师恕罪!“老者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碎灵石作通货,整块下品灵石能换百枚灵碎......“
杨骁抛过灵碎,接过烧饼时指尖轻触饼面。灵力渗入的刹那,——灵米产自灵田,揉面时混入朱果粉,烘烤用的是地肺火种。他咬下一口,甘甜中带着丝缕太阳精气,难怪要价三个灵碎。
“这饼子...“他忽然顿住,神识扫过整条街市。卖鱼贩子案板下的鲛人泪,酒肆檐角悬挂的醒酒藤,甚至当铺柜台上镇邪的八卦镜,都暗藏灵力流转的痕迹。此方天地,竟连凡俗器物都透着修行气象。
城主府坐落在城北龟背山上。杨骁负手立于云端,望着下方四道灵力轨迹。最强者不过练气巅峰,正伏案批阅文书的玄衣男子突然浑身僵直——一柄星光凝成的短剑正抵着他后颈。
“道友且慢!“中年城主掌心渗出冷汗,腰间玉佩亮起青光,“在下乃九天玉清宫外门弟子,这三位监察使......“
话未说完,三道破空声自窗外袭来。杨骁头也不回,屈指轻弹,三枚星辰剑气贯穿琉璃瓦,将腾空欲逃的灰衣人钉在照壁上。剑气入体瞬间,他们周身灵力如冰雪消融。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杨骁拂袖坐下,城主案头的青玉镇纸突然化作齑粉。星辉在虚空勾勒出九域轮廓,“从天地格局说起。“
城主喉结滚动,瞥见窗外三人胸口的玉清宫纹章正在溃散,终于颤声开口:“当前所处的是天玄域,居九域之东,凡人王朝无数。此为溪国檀州,西过十万大山是炎州,北临寒渊为霜州““九霄玉清宫统御天玄三千年,各城设监察使。”“传闻老祖是渡劫期大能……”
杨骁瞳孔闪过金芒,城主顿时七窍溢血。镇妖剑在识海中发出嗡鸣,诛仙剑意险些失控。
城主暴毙倒地,怀中的传讯玉简迸发紫光。虚空裂开缝隙,威严道音滚滚如雷:“何方道友,敢伤我玉清宫......“
“聒噪。“杨骁剑指轻划,裂缝中探出的神识触须应声而断。城主府剧烈震颤,三道监察使身躯突然膨胀——竟是玉清宫种下的自爆禁制!
“坎水覆离火,定!“
二十八宿剑影自虚空浮现,将狂暴灵力强行镇压。杨骁摄过城主神魂,搜魂术运转的刹那,浩如烟海的记忆汹涌而来:
三百年前某个雨夜,城主还是渔村少年,被玉清宫修士选中时,娘亲攥着他衣角的指节泛白;十年前初任监察使,亲手将哭喊的女童送进丹炉;三日前收到传讯,极东海域有星陨异象......
“也算是罪有应得了。”杨骁松开手掌,城主神魂如风中残烛。杨骁虽是第一次杀人,还一次杀了四个,内心却出奇的平静。“这就是修仙吗?”,他望向东方渐白的海平线,那里残留着混元大阵的气息。九天玉清宫,怕是早已察觉金鳌岛现世。
当晨光穿透窗棂时,杨骁已出现在三千里外的云层之上。掌心悬浮着城主的神魂碎片,其中关于“昆仑“的记忆支离破碎:
那是禁忌之地,位于极西昆吾山脉。八千年前瑶池盛会,玉清宫主与昆仑剑仙论道三日,归来自斩百年修为。
“昆吾,传闻中的禁地,和昆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一定要去看看。”接着,杨骁收敛周身剑气,化作寻常游方道人模样,沿着昆吾山脉方向缓步而行。途经青萝江时,正逢两岸灵稻成熟季。头戴斗笠的农人手持青铜罗盘,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江面腾起蒙蒙细雨——竟是低阶的灵雨术。
“老丈,这稻米可是要送往仙门?“他驻足田埂,看那稻穗泛着淡金色泽。
弯腰插秧的老农直起身,掌心还沾着湿润的灵土:“仙长说笑哩,这是给云中坊市酿灵酒的青玉糯。“说着指向江对岸,“每月十五开市,仙长们用灵碎换酒,咱们用酒换符箓防虫害。“
顺着老农所指望去,江面飘来三艘雕花楼船。船头立着杏黄旗,旗面“百草阁“三字透着药香。几个扎总角的小童趴在船舷,将银线捆扎的药包抛给岸边等候的药商。
继续西行三百里,官道旁渐现青石垒就的屋舍。杨骁在挂着“符“字幡的店铺前驻足,门内传来老妇人训斥声:“跟你说过多少次,画避尘符要留三分灵枢,你看看这符胆都溢了!“
透过半掩的雕花木窗,可见白发老妪正指点着双丫髻少女。案上散落着朱砂黄纸,墙角木架上摆着最基础的驱邪符、清心符。杨骁神识扫过,发现那些符箓灵力稀薄,却胜在笔法严谨。
“仙长要买符?“少女怯生生推开门,脸颊还沾着朱砂,“这是新制的神行符,能日行八百里...“
杨骁拾起符纸细看,朱砂走势暗合巽卦方位,虽不及《上清洞玄经》记载的缩地成寸之术,倒也算别出心裁。他放下两枚灵碎,符纸却突然自燃,化作青烟在空中凝成“谢“字。
“使不得!“老妪慌忙掀帘而出,“劣符怎敢收钱...“话音未落,却见那青烟被杨骁拢入掌心,竟重新凝成符纸,只是纹路较之前精妙数倍。
“符者,天地纹也。“他将改良后的符纸放回案上,“心正则笔直。“转身离去时,听见身后老妪颤声低呼,“小娘,还不快拜谢仙长。”
某日途经无名小镇,忽闻铿锵打铁声。循声走进巷尾炼器铺,赤膊大汉正抡动陨铁锤,锤头每落必有火星化作游鱼状。架上摆着十余柄制式飞剑,剑身铭刻的云纹竟能自行吞吐灵气。
“客官见笑,这是给苍梧派外门弟子练手的。“大汉抹了把汗,炉中地火映得胸膛发红,“若要上品灵器,得去三百里外的天工坊。“
杨骁指尖抚过剑脊,察觉到细微的震纹。这些飞剑虽只是下品,但锻造手法暗含四象平衡之理,想来炼器师必是得了真传。他抛出一块中品灵石:“要那柄未开锋的。“
大汉接住灵石的手直哆嗦:“这...这够买下整间铺子...“
“余下的,换你回答个问题。“杨骁取下那柄形似尺八的钝剑,“咱们现在所在何处?附近可有宗门大派?”
大汉忙答道“现在所处楠国,修真大派嘛好像就只有苍梧派,不过楠国本是大国,也许有九天玉清宫的执事阁也不一定。”
“多谢”大汉只听见二字,已不见杨骁踪迹,“果真前辈高人啊。眼底流出一丝丝艳羡。
又行七日,空气中渐染霜意。寻常百姓的麻布衣衫换作兽皮袄,屋檐下挂着成串的冰凌。某日正午,杨骁在雪山脚下的茶寮歇脚,听见两个采药人交谈。
“昨日在飞燕峡瞧见剑光,定是又有仙师去那滇池。“
“这次怕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年长些的汉子裹紧羊皮袄,“二十年前我亲眼见过,那位踏着葫芦的老神仙刚进雾障,整个人就碎成冰渣子。“
杨骁望向茶寮外飘扬的酒旗,旗面结着薄霜却依旧猎猎作响。他屈指轻弹,一缕剑气没入地脉。百里外的昆吾山脉突然腾起青光,积雪簌簌落下,在半空凝成剑形后又轰然散落。
“掌柜的,结账。“他将灵碎按在榆木桌上,起身时风雪骤急。茶寮角落的猎户突然惊呼——那人方才坐过的条凳,不知何时开满了霜花,花瓣脉络皆如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