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是这样了,大师、大师,你看,我、我还有救吗?”
细川一口气说完,口干也舍不得喝水,第一时间期盼地问着黑崎魑魅。
黑崎魑魅看着完成语音转换文本的手机,眉头紧皱,轻捋不长的胡须,让细川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还好还好。”黑崎揪下一根胡须,盯着细川,“那妖魔虽然厉害,但却限制死了在那栋教学楼里,你想想看,是不是离开那栋教学楼之后,你就没再遇到过危险,碰到的,基本都只是幻觉。”
细川仔细想了想,用力地忙不迭地点头,比打桩机还快。
“之所以还有幻觉,就是那妖魔的邪气附着在了你本身的恶念上,所以才一直还有幻觉,显得阴魂不散,乱你心神。”
黑崎话中全是自信。
“那,那我该怎么办啊大师?!”细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赶紧追问。
“好办。”
黑崎翻找一下,拿出一张符纸,然后符纸折叠一甩,瞬间自燃,再扔入刚刚的那杯水中,指道,“喝了它。”
细川也不问缘由,拿起水杯闭眼仰头就咕噜咕噜喝个精光,然后紧张地继续看着黑崎。
黑崎满意地点头:“现在这符能替你挡一时之劫,但后面的日子......”
“后、后面的日子怎么样?!”
“后面的日子就需要你行善积德,不再干坏事,这样你身体的恶念自然消散,妖魔留下的这点区区诅咒更是对你无效。”
黑崎的自信感染了细川,他顿时觉得窗外的天空都明媚了起来——虽然实际现在是阴雨天。
“你的运气很不错,像另外三个......唉。”黑崎故作高深地摇头,让细川更加珍惜起这一次活命的机会。
没错了,整个七众人里面,最善良的就属我,每次勒索完朋友费都会留点钱给他们坐地铁回家,哪怕我明知道他们其实有月票。
可能就是这点善意,救了我的一命吧。
细川如此想道。
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当个好人,见到谁再敢收朋友费的,八嘎呀路!先跨过我的尸体吧!还有以前收的钱,要打工还给他们才行......
在细川陷入自我批判和思索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出了病房。
回到刚刚的吸烟区,黑崎小心再小心地将那件青色法衣脱下,叠好放回去,轻抚三清铃,默念三遍“福生无量天尊”再收回去。
平盛龙现在真的觉得黑崎是个偏科的天才。
从某种方面可以说是干刑侦的人才。
“信息量有点大,我们先各自整理一下思路。”
黑崎摆摆手,然后也不理会平盛龙,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看着刚刚细川述说的详情。
平盛龙自然不会闲着,他打电话回警局,要来了松尾,也就是那个在图书室受伤流血,从而退出了当晚活动的不良电话,准备就笔录上的内容进行二次询问。
半小时后。
“有眉目吗?”
病房外面椅子上,拿着陈旧笔记本思考的黑崎魑魅闻声抬头,瞧见平盛龙递过来一罐咖啡。
他接过来随手打开,仰头就喝了半罐。
“你是刑警还是我是刑警啊,我只是辅助,打辅助的,玩过moba游戏吗?”黑崎抱怨道。
“我给钱了。”平盛龙平静的话语蕴含着资本主义的无上伟力,让黑崎无力驳斥,哪怕明明对方给的其实不算多。
“有一点吧,他那天晚上的经历可还真丰富。首先从他的描述来看,焦炭老师是对他们这些学生抱有极大的不明恶意,而为什么会这么恨学生呢?理由是什么?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既然焦炭老师对他们如此憎恨,那么他们的逃脱就压根不合理!这其中一个跳楼了,按你提供的资料,他拖着伤腿一直都没能爬出旧教学楼范围,就在门口空地不停绕圈,还喊了半天才被人听见,说明其实他肯定还处在焦炭老师的控制范围之中。”
“另一个摔下楼撞晕过去,按你之前提供的信息,他和那些死者也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但也没被下手。以上这两个都可以理解为焦炭老师见他们无力挣扎,感觉到了无趣,所以先对还能活动的人下手,这样是不是就能解释得通?”
平盛龙忽然开口打断:“有没有一种可能,剧痛能摆脱操纵,而昏迷的人,焦炭老师也没办法利用他们自身自杀,毕竟那三位死者都是死在自己的手上。”
黑崎颇感意外地看了平盛龙一眼:“不错啊,这么快就有怪谈思维了。”
“......”平盛龙不知道什么叫怪谈思维,但也没追问的兴趣,只是等着他接下来的解释。
“剧痛能打破操纵,那难道将自己脑袋一点点往后掰过去就不痛吗?活活使劲把自己掐死就不痛吗?他要是打破了操纵大概率也会打破幻觉,还能搁那绕圈圈?贪好玩吗?只能说有点道理,但不多。”黑崎摇摇脑袋,继续往下说。
“昏迷的人不受控制也不妥,自己掐死自己之前,肯定是先昏迷的,然后在昏迷时候继续保持用力,这样才能确保死亡,所以焦炭老师不能杀死昏迷之人的说法,也站不住脚。”
平盛龙没有否认,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除去这两个受伤的,还有两个昏迷的幸存者。两人都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昏迷,区别在于,一个昏迷前只是感觉到有人追赶,被吓晕。而细川,则是亲眼看到了焦炭老师发现他了之后,才被吓晕的。”
“在被吓晕之前,他还在图书室见到了另一位学生,而那个学生,按你说的,就是用教室半米高窗户把自己吊死的那个。”
“注意看,第三个重点来了。我问你,和细川在同一个图书室的那个学生,为什么会知道外面有恐怖存在的同时,会突然发出惨叫,不顾一切也要往外跑呢?”
黑崎嘴角带着好像摸到了真相一角的激动,直直凝视平盛龙的双眼。
平盛龙轻轻点头,他在病房时候,听完细川的描述,也有这个疑问。
“房间里,有更恐怖的存在!”两人异口同声。
“哈哈,其实也不一定是更恐怖的存在,按细川的说法,那个小泉,是叫小泉吧?他好像是当时还唯一没有碰见过焦炭老师的学生,所以不知道对方的可怕,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猛地跑出去,也合理。”
黑崎一口将剩下半瓶咖啡喝完,空罐子朝着垃圾桶扔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
“但是......留意到了细节没有,细川还说过,他进去房间的时候,小泉拿着一截道具断臂,十分镇定。那么至少说明了,他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至少不会这么被轻易吓得丧失理智。所以他见到的东西,必然是符合十分恐怖的定义。”
“有没有可能是触发了提前布置的吓人机关?”平盛龙身为刑警,不能这么直接武断下结论。
“是有这个可能。”黑崎点点头,“因为细川的突然闯入,又说了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让他一下子变得敏感起来,从而把吓人道具当真......可焦炭老师从门外传来的动静也是真的,那么想要吓到他,就不能是那些一动不动的死物了吧?那些吓人道具里面,有什么符合的吗?”
平盛龙大脑迅速检索一番,基本没有,或许是惊吓盒子,不过这个可以从......脚印!从脚印探查出来。
他拿出手机给助手发了段信息。
【收到,给我五分钟。】
“......反正我觉得不是那些吓人道具的锅,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小泉的惨叫戛然而止,细川躲在阴暗处瑟瑟发抖,不到几分钟后,焦炭老师就猛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就是这个时候昏了过去。”
“那么,我们来模拟一下现场,重整一下时间线。”
“叫佐藤的学生莫名其妙消失在细川和井上的身后,而他们是第一批进教学楼的人,所以佐藤大概率是第一个死的。”
“后面细川和井上想要逃离,但这个过程中井上死了,我不知道他是第几个,就算做是第二批,因为这个时候,跳楼的学生还没跳下去。”
“以跳楼学生为节点,那个被追赶以及摔下楼梯昏迷的学生,同样没有听到摔楼声,也暂且放在第二批。”
“紧接着,就是细川和小泉听到了坠楼声,所以坠楼学生是第三批。”
“小泉是第四批。”
“细川是第五批......你对这个划分没意见吧。”
黑崎在笔记本翻出一页空白,在上面划出一条直线,上面以学生的受伤或死亡分割出了一道道时间线,然后咬住笔盖。
“嗯。”平盛龙点头,虽然焦炭老师明显能够制造幻觉,可他似乎并不需要掩饰什么跳楼的声音。
所有人都跳楼了,对他而言,大约也只是盘中餐,反正也离不开旧教学楼的范围。
“现在,你就是昏了过去的细川,我是焦炭老师。”
“你因为焦炭老师突然出现在眼前,吓晕了过去,而我现在有两个选择,既然还活着的人都非伤即伤了,那么我就算想要玩弄也没得玩了,要么杀了你,要么去找别的人,譬如那个受伤的学生。”
“但结果你也知道,就是断腿学生的叫喊声终于传到了外界,巡逻的警备员提着手电跑了过来......”
“就好像,好像一切突然被什么东西打断了,戛然而止,可那个时候,连一天中阴气最盛的时间都还没到......所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小泉碰到的那个吓得他跑出图书室的存在,其实并非邪恶,反而还在焦炭老师对细川准备下手的时候,阻止了他...甚至,消灭了他!”
黑崎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眼睛闪烁着渴望求知的光芒。
“没想到当年我们的教学楼废弃了之后会变得这么可怕,早知道我当年就考个教师资格证,回母校教书了......”
他对这种可怕的事情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是兴奋地在颤抖。
平盛龙细细琢磨了一下黑崎的推测,不可否认,这里面大部分都能自洽。
“现在,我说说我的发现吧。”平盛龙开口。
黑崎恢复认真的神情,将笔盖合上:“你说。”
“我昨天告诉过你,有一个叫松尾的学生,因为在图书室内被佐藤吓了一跳,手臂被划伤了。”
“对,我记得,可能就是他的鲜血,唤醒了沉睡已久的焦炭老师。”黑崎翻开笔记本的某一页,上面写有“松尾鲜血唤醒焦炭”几个字。
“你不在意他是被什么吓到的吗?”
“......被什么?”
“你记录了不同版本焦炭老师故事的本子还带着吗?”
“有。”黑崎从疑似百宝袋的破布包拿出了同样破的作业本。
平盛龙翻到某一页,递回给黑崎:“就是被这个故事吓到的。”
黑崎接过,怔怔地看着,像是定格在了那里。
平盛龙也没有催促,坐在旁边,喝着自己的乌龙茶。
“我懂了!!”
黑崎怒拍大腿,一声大吼,引得走廊上远处的人纷纷侧目。
几个在病房的人都探出了脑袋。
平盛龙见状赶紧拉着念念叨叨的黑崎找到个没人的角落。
“难怪这个焦炭老师的所作所为怎么那么像那个最假的版本,难怪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出现过凶案......原来是这样......”
黑崎神经兮兮地自顾自绕起了圈,自言自语,啃咬笔盖。
“所以,这个所谓的焦炭老师有三种可能。一、只是假借焦炭老师这个怪谈身份,二、误以为自己就是焦炭老师,三、他确实是焦炭老师,但失忆了,全靠佐藤讲的故事将自己套入进这个设定。”
“但不管是哪个结论,都没办法说明这个焦炭老师对学生赤裸裸的恨意。”
“细川说过,在刚开始,就听到了好像有个小孩子催促他们快走、快走。我们假设这是和教师一同失踪的那位学生,而他似乎没有害人的打算,这是不是说明了哪怕是他们那种存在,也并非一定要害人。”
“那么,焦炭老师为什么这么恨学生,是不是跟他的死有关?对学生的恨意,是否能延伸到他还活着的时候呢?”
“还记得我说过,那个失踪的老师,生前的古怪和孤僻吗?”
“现在我有头绪了,但还需要去学校实地看一下。”
平盛龙听完他的分析,缓缓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