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还没有结束,[客户]已经筋疲力竭。
【包裹...要把包裹放到哪里...】
还剩下最重要的任务--[客户]之所以来到这里,所必须要完成的事:
圆管本身没有安装发信系统,应该要把圆管藏进这层楼中某间公寓的门框里--嵌入安全屋的门框。那才是这次行动应有的规范;这样才能够开启下一步。
不过[客户]已经没有力气再挪动、爬行,跨越十数米的距离去进行安装了:更别说拖行出的血迹,只会更容易地暴露包裹的去向。
再想想,再想想...到底要把它藏在哪里?
心脏的泵动愈发弱了,痛楚之处逐渐被麻木覆盖--
[客户]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抠动被之前搏斗砸得翘起的电梯地板,把细长的圆管滚入其中;用逐渐失去力气、开始抽搐的食指,按动硅胶按键:终于,密语将这个信息也依托无线电传了出去。
[包裹安置在电梯间地板夹缝]。
这当然不怎么保险:当地执法机构和亚欧邮政的其他外勤只要足够细致,包裹所在便可能轻易暴露--
但[客户]并没有那么多能够挑拣的选项了。她只希望来接手的下游足够机灵,稍稍弥补自己的不足。
“咳,咳咳...”
[客户]吐出一股带着沫子的血,拿起袖珍的麦克风、对着终端补了句话: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话语的内容并不那么重要,可一旦发送--便宣告了[客户]工作的完成、整个任务将要进入下一阶段。
她打着抖,把组合成的终端重新掰散、丢进电梯的夹缝;零件落进电梯井,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
虽然并不完美,甚至成本是自己的生命。
但[客户]的工作某种意义上完成了--在这个瞬间里,她觉得:自己多少实现了一部分降生于世所应有的价值。
失败也是一种结果,值得接受;可愤怒逐渐涌出心头、裹缠起刚刚那股专注。
[客户]的更上层曾告诉过她...她负责带出来的包裹里,藏有能够改变整个世界的秘密。可惜的是,[客户]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她蠕动了会嘴唇,想要发出几声咒骂;但旋即又决定省下为数不多的气力:
【妈的,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情报?要是...为什么我要死在这里?凭什么是我?】
---
无论她再如何唾骂自己的命运,试图挣脱一切的不甘--那些自己经手过、足以撼动整个世界的秘密,[客户]都还没有了解...
[客户]的身体仍旧还是逐渐软倒,直到只能摊在地上、犹如一团凝固的血水本身。
肾上腺素的效力终究便只能把弥留之际拉长那么些许:甚至比[客户]所期待的时间还要更加长久一些。
可惜这剩下的时间,只能用来自怜自艾、悔恨那些没能做到完美的工作。
...
[客户]躺在地上,头枕着弯曲的右臂;鼻孔与嘴角流出的血顺着胳膊滑下、在地上汇成一滩。
带着忿怒与不满,[客户]等待着生命的最后时刻。
从这个角度,恰好能望见护栏和走廊顶端所夹出的,狭缝似的一线天空--
【啊!那个...】
看得并不清晰真切,可是...
[客户]看见了:在天穹一角、有团扭动发黑的玩意儿--只是怎么也无法分辨究竟是什么事物。
那隐隐约约的颤动与扭曲,仍然还在变化、鼓动,渐渐凝聚成可以辨认的模样。
起初,她以为那是濒死前的幻觉--这并不令人陌生,种种教案与案例让[客户]对人类的最后阶段有着远超常人的认知。
但曾经接受过的培训内容,却让[客户]明白那是另一种东西...
[迷狂的前驱症状之一:肉眼目击天上的异物。]
培训课上那些打印的A4纸教案,就是如此记载的:此时看见的奇妙之物,符合迷狂在自己身上出现时的迹象--
【天啊,天啊!】
[客户]想要放声大笑,但剩下的气力仅仅够她把嘴角抽搐般地咧起:
【看到了,我看到了!】
培训的内容是正确的--人类在进入那股神性的疯狂之后,能看见不同的东西:
【我的表征...我的表征是什么?我的特异功能...我的奇迹,我的迷狂...到底是什么...】
惊慌、兴奋、期待、惶恐:[客户]没想到自己在生命即将结束之前,还能拥有这般复杂如酒酿的情绪--
只是可惜,自己现在再也没有机会执行测试程序、来发现具体的迷狂表征了。
...
【可以吗--可以吗?要是能让我看到...能让我发现...会不会,会不会我的[迷狂]就是永久的生命呢...?那样,那样的话我还能继续下去...看到其他所发生的事...】
[客户]吸进身体的空气愈发少了,而呼出的更多。颈部和斜方肌已经变得麻木;她垂下头:视野变得狭小,能看见的世界正向中间挤压,只剩下自己前伸的手臂--
【啊...啊!】
虽然一切都变得模糊,但[客户]还是看到了:手腕上正冒起的鼓包,像是戴在内侧的手表。
不是骨折、也并非破损。反倒更像中了沙林毒气时,那些开始崩坏变形的表皮。
这种伤痕,并不符合[客户]对自己此时所受伤情的认知--
鼓包还在膨胀。直到表皮被撑得透明,烫伤水泡似的晃晃悠悠、反射着走廊中射进的黯淡日光而变得斑斓多彩;它向四处蔓延,直到占据住整个手腕。
啵。
囊肿气泡似地绽开,褶皱的表皮摊平了;透明的组织液流向四处,露出最正中的内容物。
眼前模模糊糊的--只能望见一团黏黏糊糊的东西。它颤动着,像是个...肉做的兵人玩具。
“啊。”
[客户]听到了细细的,蚊鸣般的呢喃;但并非来自于自己。她竭尽剩下的力量,让眼睛睁得更大一些:
从她手腕里生长出的小人,正用比筷子还纤细的臂膊、把身上包裹的疱液抹开--
小人披着皱巴巴又惨白的、像是死皮组成的[风衣],内里是血管仍在搏动的内搭;脚边放着两个方方正正的[箱子],带有骨制滑轮的旅行箱。只不过和其他物件一样,似乎都是由[客户]的身体部件所组成的--
【怎么回--】
“怎么回事?!”
[客户]陷入失血带来的休克与死亡之前...
听到小人替她尖叫出了自己已无气力开口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