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昭。”

记忆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甚至令木红昭有些恍惚。

一位穿着白衣笑容婉嫣的女子站在酒馆的门口，其脸色十分憔悴。

木红昭几乎是跑过去抱住了她：“晓梦姐姐。”

二人坐在后屋的桌旁。

“当真是长大了，像个女子。”她瞧着木红昭，脸上净是欣慰的神色，忽然觉得可能林隐堂待这孩子不错。

“姐，你这次下山是专程来找我们的吗？”

晓梦眼神有挥散不去的黯淡，微笑着说道：“那可真是太难找了，若不是你前段时间飞鸽传书留下些蛛丝马迹，恐怕到现在也见不到你。”她扯了扯嘴角，顿了一下，一边从包袱里拿出个雕木盒子：“这是师傅命我拿给你的。”

木红昭打开，是个红色的绸扇，扇边镶着金丝，瞧起来倒有些锋利，扇骨也是坚硬十分，倒不像寻常的折扇。

“师傅取名为罗舞。你轻功了得，对风的感应能力强，这是他特意命人为你打造的，虽然上手难，但师傅说你脑袋聪明，迟早能练好，不过吃点苦是绝对的。”晓梦看着她一脸欣喜端详的样子，徐徐说道。

“师傅近来可好？”她问。

“师傅…他，不久前已经去世了。”

曾日日得见的人，一次分别即成永别，世上之事当真会如此无奈。

木红昭失了笑颜，红着眼睛问道：“师傅身体向来很好，怎会如此。”

习川对晓梦说：前人之事，前人断。但她低了低眸子，不再敢看木红昭：“师傅年纪大了，生了风寒，熬不过，就……”这理由实在蹩脚，连她自己都底气不足。

“是师傅叫你这么说的，还是你自己扯谎。”木红昭盯着扇子，指节轻轻划过扇骨，沉声道。

晓梦嘴唇发白，面目忽尔显得局促不安。

长君山，从山下至山顶共三千三百四十八阶，本就人迹罕至，而习川此人也并不好客，因而若是有人来访，便是极稀奇的事。至于那三个江湖人士，模样来势汹汹，打眼一看就是些不速之客。

其中一个脸上挂着道疤，蜿蜒至耳后，习川一看他背的那断骨刀便知这人就是哑蛇子，倒挺对上他那名号，站在另外两人的后面，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这是来贵客了？”习川瞥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喂鸟。

“少装蒜了。”最先开口说话的是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他摸了摸腰间的破行剑，不耐烦地说道。

而另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男子抬手示意这年轻人别轻举妄动：“星儿，休得无礼。”随后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藏身之处可真了不得，叫人好找啊。”

说着，又往前走了几步：“习川，现在南国满大街都张贴着原着闲捉拿火烧木府江湖来客的告示，虽说南国如今是被北国收了，但也是原来的大臣守着云乐，闯进木府还杀了孔介等一行人，怎么看都像是为木子钦报仇的样子。”

看来他们还以为木府上下都已经死绝了，更不知晓那个被救走的木子钦的女儿，想必林隐堂做事也干净利落，只剩那一片火场和留下的尸体，这些碎片也不够他们猜想明白那天的全部事情。

“与我何干。”习川淡定地说道。

“若你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独行侠客那便罢了，可何人不知道你跟木子钦关系好，忘年之交，世间笑谈。他除了你何时还认识其他江湖人士。”凌薛笑道。

“我一把年纪连这长君山都下不得了，怎还顾得了别人的事。”

凌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仰着头大笑：“你若不说我还想不到呢，曾经那个被你赶下山的徒弟我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叫什么来着？”他皱着眉头想了想，“林……”

习川将手边的木杖一挥，那股内力爆发使得凌薛避闪不及，连同那顾晌星也被重重击倒在地，而哑蛇子立刻反应过来，断骨刀已现，一个前冲横到习川额头，却也被习川挡了过去。

“敢给我玩偷袭！”凌薛此时顾不上惺惺作态，面目狰狞得很，抽出傍身的长鞭，吐了嘴里的血，疯了似的冲过去。

二人交汇之时，凌薛恶狠狠说道：“不只是我，武林人士个个往这赶来，要你一个说法呢。你自己愿意插手朝廷的破事，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后果呢！”

本可相安无事，任谁都不可破了这规矩，若是有人涉险，征讨之，便可告诫世人，无人再犯。

而此时的习川却明白，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必须要了凌薛的命，这个唯一知道自己徒弟插手的人必须死，否则以后定会威胁到林隐堂。

“一群安身立命的绝世怂蛋罢了，个个觉得自己为了大义，你们也不觉得好笑。那日之事确是我所为，又如何？你凌薛能耐我何？十几年前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如今也想爬到你爷爷头上？”他挑衅此人，而凌薛也确实怒火中烧，满脑子都是要把习川杀了，打败这个老不死的。

顾晌星和哑蛇子左右夹击，习川一个避闪飞到林决峰上，用轩辕杖起势，树叶哗哗作响，从四面八方飞来，直冲三人划去，哑蛇子一个腾飞，利索地用断骨刀甩飞周身如利刃般锋利的叶子，而顾晌星却还是一个不小心被瞬时飞来的乱叶划伤了手臂，滋滋地直冒血，皮开肉绽，伤口极深直露白骨。凌薛看了一眼，更是暴走，便翻身飞去，脚尖借了断骨刀的力，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向习川突袭。

那刃鞭瞬间垂直，强大的气力破开习川的格挡，狠决地刺入他的心脏，与此同时，他将早就准备好气结的右掌向凌薛重重打过去。

两人均向后倒去，那带着倒刺的长鞭拽着习川的血肉又生生抽离出他的身体，凌薛倒在地上，还未再缓过一口气便失了生息，顾晌星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师…师傅…师傅……”

习川的胡子被血染红，余光看到凌薛那情形，才肯松了力瘫在地上。

如此，才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风有些凉了，一个午后，却也不见太阳。

想起，也是这样差不多的日子里，他捡到了那个孩子，也是这样的天气里，那孩子转身走了。

他说：林隐堂，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此后你我便再无师徒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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