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有接到李叶略带沙哑的声音，知道家里出事了，本来还在应酬的他，只得推掉手里的活儿，匆匆从镇上赶了回来。

仍旧是，苏有根，苏有泉和牛萍，只是少了苏兴旺。

眼看牛萍已经被李叶拉到门口，干脆抱住门框嚎啕大哭，李叶气的是一点脾气没有。李全有便上前问道：“什么事啊这是”

“这些人真是不要脸了，给他们买了油现在又要涨钱”，李叶气的脸色胀红。

“这钱必须得涨上去，做个包，磨一手泡，才给两百块钱。让你们买个油，天天拖，我们现在也不指望你们买油了，你们完全可以省了，省下来的钱给我们加工钱怎么就不行”，苏有根高声嚷道

“那你要加多少？”李全有一改往日的温和语气，而且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严肃，看的苏有根有些发怵，一时竟也接不上话。

“加一百”

牛萍压根就不理会任何人，她的嚎啕声也早将李全有的声音压下去了，而她本身就五大三粗，如今躺在地上，就像一张平铺在地上而又鼓涨起来的猪皮，身上的刺还能扎人。李叶折腾了这一会儿，明显有点力不从心，大家都僵在原地，李叶只得跑到厨房，李全有也觉得根本就讲不下去，想着还是等二人平静些，于是也跟着出来了，李叶回身喊了有泉，三人一起进了厨房。

牛萍收住了声，艰难的翻身做了起来，夫妻两人大眼瞪小眼，牛萍扶着门框站起来，正准备下楼梯来，却看见李叶把厨房的门嘭的一声关了起来。

两人过去也不是，坐在屋里也不是，牛萍干脆坐在楼梯上直接哭。过了一会儿，厨房传出来炒菜的声音，完全不理会外面的两人。此时的牛萍悲愤交加，她的哭声苍白而尖锐，就像一只求偶失败的母猫，在远处观望着别人的鱼水之欢。厨房里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而李叶的声音在这场笑声中显得特别尖锐，打断了牛萍的干嚎。门再次打开，苏有泉端了一碗饺子出来，走到大门底下拿了一把椅子后再次回去，再将门关上。

牛萍登时气的弹坐起来，她虽然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可骂起人的时候却如吃了7碗米饭，只是这米饭进到嘴里后，出来时却不是了。三个人在里面听得真真切切，李叶甚至要找苏有泉来翻译一下，可是有些话连苏有泉都不好说出嘴，他也没空说，他的碗里被李叶塞满了肉，他一边笑一边不住的往嘴里填，那张嘴由于塞得太满连面部都有些扭曲，汁水顺着嘴角躺下来，都舍不得擦，说话都呜呜囔囔的。李叶本身听着有些膈应，虽然牛萍是指着苏有根在骂，但总归是在指桑骂槐。于是走到窗户边，掀起帘子一角，看到牛萍叉着腰站在门口指着这边滔滔不绝，苏有根根本还不上嘴。李叶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再看时，却发现苏有根一巴掌将牛萍扇的踉跄，不禁喊道：

“哎呀打起来了”

李全有和苏有泉慌忙放下筷子起身，李叶赶紧示意两人坐下，嘴里喊到：“没事没事”，说道：“这才哪到哪，你俩先吃”

说完，按着两人坐下，两人此时也吃的差不多了，李全有还是起身要出去，却被李叶拦下了，示意往外看，几人拉开门缝，看到两口子就在门廊上打起来了，牛萍骑在苏有根身上，一双手在苏有根脸上胡乱挥舞，嘴里仍然不饶人，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到了眼睛，苏有根嗷一声转到了旁边，牛萍也被带起偏到一边，回身仍抓着苏有根的头发就往地上砸，苏有根一把推开牛萍，两人继续扭打起来。李叶拦着两人不让出去，三个人还在厨房互相推嚷，却听外面牛萍一声尖锐的哎呦，李全有赶紧出去，却看牛萍被苏有根用两腿卡着头，扒开牛萍背上的衣服，挥舞着竹子狠狠的打在牛萍身上，李全有开门出去，本想拉开苏有根，却被苏有根被竹条挥了一下，登时脸上火辣辣的疼，苏有泉慌的去夺竹条，但是苏有根打的正起劲，两人一人去按他的一只手都显吃力，而牛萍却借机钻了出来，猛的用头将苏有根撞在墙上，有泉也一下子被摔到了房间里，李全有差点摔下楼梯。这下苏有根是真被撞疼了，脸上痛苦异常，苏有泉从里面爬起来拉开牛萍，苏有根这会儿已经瘫倒在一旁，似乎连喊都喊不出来了。

牛萍大口的喘着气，脚上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头发散落出来一半，身上的衣服歪歪扭扭，扣子散落了几颗，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秋衣，脸上也已经肿了起来。李叶虽然不乐意，看到这里也赶紧去扶着她进去，没想到刚挨着她的身，牛萍哎呦一声，把三个大男人都吓住了，李叶这才想起来，牛萍背上有伤，到了客厅旁边的里间，牛萍吧嗒吧嗒的掉着泪，嘴里骂着他的男人，李叶掀开衣服看时，那血都把衣服染红了。李叶慌得去楼上找衣服，可一想自己也没合适的衣服，所幸就拿了李全有的秋衣。正出门看到旁边架子上李全有的药和纱布，李叶拿着这药，想起来李全有经常会用，创伤好的很快，就一起拿了下来。

牛萍脱了衣服疼的嗷嗷叫，也不避讳外人了，没想到外面苏有根像杀红了眼一样，骂骂咧咧着要冲进来。两人并不理会，李叶在桌子上垫了衣服，让牛萍趴在上面，谁知这药刚撒在牛萍身上，那牛萍一激灵，哎呦一声撞开了李叶，药撒了一地，李叶好不生气：“这药贵着呢，是全有去市里买来的，你别不识好歹啊，疼是疼，用了好的快”

那牛萍满眼泪花子，想了想：“那你用吧，你可慢点啊”

“能有多疼，能比生孩子疼啊”

不过看着这背上一道道的血痕，李叶也不生气了，还好里面的药也够用，李叶想了想，把药倒在手里，均匀的撒了开来，这牛萍疼的倒抽凉气，终究没再动弹。李叶让牛萍半弓着腰，将纱布缠上，等牛萍起身，却冷不丁看到，这牛萍半腰间长了一个大大的黑痣，形状像块摊开的面饼，李叶尴尬的移开眼，抬头扫了一眼牛萍，看她没再看自己，才低下了头。

牛萍看了看李叶拿过来的衣服，发现是李全有的，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李叶再三劝说才穿上，李叶正扶着牛萍穿外面的袄子，却听李全有在外面拍门。

李叶慌忙开门，李全有在牛萍身上短暂的逗留了一下便对李叶说道：“我得去趟医院”

李叶看了一眼李全有身后，苏有根被有泉和苏兴旺扶着，嘴边一滩血迹，地上也到处是血，牛萍扣好衣服从里间走出来，淡淡说道：“死不了，又不是头一回了”

“啊？”李全有带着明显的惊讶,李叶则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以前也咳过血，第一次吓得不行，还非要跑到镇上去看，啥毛病没有，这回也就顶多咳的多点”

“那医生就没说啥原因”

“说了呀，嗓子干啊”

李全有明显觉得胡闹，忍不住提高嗓门说道：“那这次能一样吗”

牛萍不再说话，转身又走了进去，李全有走出去，打开车子后备箱后又将其锁了起来。走回屋里和大家商量到：“我刚才去看了汽车，咱现在去镇医院至少得仨人，这样一来可能开不到地方，万一半路熄火，更麻烦，我现在去小寨铺请王医生过来，不管怎样把他请过来，毕竟这十里八乡都请他号脉应该也错不了”

苏兴旺和有泉此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嘱咐李全有路上慢些。

李全有开车出去后，牛萍在里面忍不住抽泣：“好死不死在这作践谁呢，谁不会扬脖一躺省事啊。前两天还说自己配的药好，吃了能当神仙，今天就当死鬼了，呜呜呜…”

李叶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低头想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客厅，看有泉将苏有根扶到沙发上。苏有根有些力不从心，一改之前的嚣张之势，头上还秃了一块，一支眼睛被打的淤青，一支却格外有神，或许真像牛萍说的死不了。胸前的衣服被血浸湿了一半，李叶盯着沙发上的血迹直皱眉头，却也不好说什么。

转身正思忖着该干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苏有泉想起来说道：“嫂子，这两人还没吃饭呢”

李叶只得去厨房做了两碗糖水荷包蛋，先端过来应应急，这边也顾不得收拾之前的碗筷，马上重新准备饭菜，乒乒乓乓准备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到客厅看看，走进客厅，却看见苏有根歪在一边，脸上也恢复了生机，牛萍已经在旁边的沙发上盘腿睡了起来，有泉高兴的说到：“有根哥把鸡蛋吃下去了，好了很多”

李叶拿起碗：“饭还得一会儿，要不再做一碗”

苏有根把脸别在一旁，李叶没好气的看了苏有根一眼：“有泉你来给我搭把手”

两人一同走到厨房，李叶不禁责怪到“吃了就吃了呗，你高兴啥，你忘了他怎么说我们的”

有泉也不说话，打开橱柜门准备拿鸡蛋，李叶扳过有泉就亲了上去慌的有泉赶紧将李叶推开：“还有人呢”

“怕啥，他们说都说了”

牛萍眼看就要睡着了，被苏有根扒踢醒了，却看有泉不再身边，厨房里噼里啪啦不知道是锅碗瓢盆啥的掉了。牛萍喊了一声有泉，没人吱声。苏有根想慢慢坐起来，牛萍去扶，抽了两个靠垫靠在扶手上，又将苏有根往后抽了抽，却看苏有根死死盯着外面的厨房，心想他大概饿了，于是来到厨房。

李叶正在往外盛面条，而有泉正拿着锅台里柴火往地上踩。墙角上散落了几只碎碗，和几个玻璃杯。牛萍先端了一碗准备给苏有根，却看那面条已经碎成糊糊了。苏有泉紧跟着也端了一碗出来。

苏有根看着苏有泉，苏有泉涨红着脸低下了头，苏有根没说什么，停顿了一会，终究是拿起碗吃了起来。

李全有没接到王医生，一路往回赶。却发现家里早已鼾声四起。看着凌乱的客厅，以及隔壁房间里东倒西歪的几个人，便悄悄来到了二楼卧室，没想到李叶模模糊糊说道：“哎呀，怎么又上来了”

李全有打开灯，李叶回身看到李全有，怔了一下，笑说道：“我以为牛大姐呢，老是上来拿药”

“有根咋样”

李叶抽了枕头坐起来，“谁知道呢，你说那会儿多吓人，吃了两碗饭又生龙活虎了。”顿了顿又说到：“我看他们能知道的也就那点子事了，你不说要走，还走不走了”

“不着急，总要收拾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你想怎么交代”，李叶笑着问道。

“那包的事咋说”，李全有翻身躺下。

李叶打了个哈欠：“一个两百五呗，我看他们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早上吃了饭，李全有本想送苏有根回去，被有泉劝下了，毕竟忙了一晚上，苏有根倒没说什么径直走了。李全有远远看见他们买了几个春卷，想来也无事，便抽身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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