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燕劳飞依旧这么做了。

细剑与剑雨碰撞，一瞬间两者凝滞，仿佛时间凝结画面固定。

但下一个旋即，燕劳飞的细剑只是微微弯曲，而如剑如箭的酒滴兀自在空中打着旋转，贪|婪的吸纳着涌来的剑雨。水球越积越多，凌空疯狂的旋转，燕劳飞的细剑再度挥起，旋转的水球犹如一颗璀璨的行星，摧枯拉朽的旋向戈繁城。

这是燕劳飞给他的回礼。

水球飞到一半，忽然闪过一道剑光，瞬间炸裂，将两人身前的土地，染得泥|泞|不|堪。

戈繁城与燕劳飞静了。

霍天却动了。

霍天的手指按在琴上，迸发出一阵急|促的颤音。这颤音初听杂乱无章，扰人心神，撩|拨着听者心底最深处囚禁的梦魇，发自心底的焦躁，就是戈、燕两人，也无法抵抗。

出奇的是，谷外的人能听到最初的《笑傲江湖》，却听不到此刻霍天急阵如沙场军马的拨弦声。

而经过挠心的杂音，戈、燕两人兀自稳定了情绪。

当他们开始正视霍天手中发出的魔音时候，这才愕然发现，原来这所谓的杂乱之下，却是无与伦比的和谐。

杂乱的魔音在他们耳中开始变得悦耳。

这悦耳，就是山涧里叮咚不息的清泉；就是群山中风吹松涛；更是市井街道上往来熙攘。

霍天的琴音从未乱过，乱的只是他们的心。

寻到规则之道的两人欣喜若狂，但道岂是这么容易就能领悟的？

一道源于九天之上的怒雷狂啸，沟天通地，落在山谷内。

这道九天之雷诞生时仿佛吸收了天地所有的光彩。当他落下的时候，天地为之失色，独留下一道依稀的光影。

戈繁城与燕劳飞何曾见识过如此异象，大惊失色下再看一旁巨大的鹅卵石上，霍天早已消失不见，那妖|艳如血的瑶琴也一同消失。

而让他们心神剧震的事情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脚步，鹅卵石后方本是一个浅浅的没有源头的小湖，此刻却化为滔天巨浪遮天蔽日。

几丈高的巨浪宛如一张无匹的巨幕，将小谷内的一切吞噬殆尽。

戈繁城、燕劳飞没有后退逃跑，因为他们在水幕中看见了一道身影，白衣红琴。

——霍天！

‘笑春风’早已出鞘，戈繁城都各自看到了自己的对手。

霍天的剑法很快，很美，也很远。

戈繁城脸上闪过几道光芒，那是厚剑舞动时候带出的剑光。

燕劳飞轻轻弓下|身子，手握在剑柄上，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携狂风大浪而来的霍天，准备一击致命。

霍天的剑在遮天蔽日的巨浪之上，还未至便觉无尽寒意，随着巨浪越来越近，速度也逐渐放缓，距离半丈，燕劳飞的细剑抽离，身后忽卷起一道龙卷，而细剑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更是夺目叫人不敢直视，细入牛毛的成群剑光落在巨浪上，百道却丝毫看不出那一道才是真的剑。

戈繁城的剑快，更突出一个稳字。快剑凝成的山字稳立当头，巨浪滔天的气势席天卷地的铺来，也无法让戈繁城动摇分毫。

霍天的剑却是越来越慢，慢的如老牛拉破车，如迟暮老者的蹒跚的步伐，浪涛由蓝渐转为白色，凝结成一面光亮的冰壁。

这是寒意，也是杀气！

——凝结成霜的肃杀。

戈繁城的山字快剑落在冰壁上，留下了几道裂痕，无功而返。

燕劳飞的百日流光，石沉大海。

而当万物皆寂之际，就是最辉煌澎湃的时刻。

冰壁骤然炸裂，泯灭成无数细小冰晶，在骄阳照耀之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犹如幻境。

燕劳飞被炸退三步，靠着手中剑踉跄稳住脚步。戈繁城后退两步半，硬生生比燕劳飞少了半步，但片刻后劲力未卸，从口中吐出一滩鲜血。

一人三步，身受轻伤；一人二又半步，但硬生生抗下伤势。两人面对霍天，可谓不相上下，不分伯仲。

琴音骤响，戈繁城与燕劳飞忽的睁开双眼，两道剑光一闪即逝，两人分别站在对方刚才的位置上，以背相对。

霍天还是霍天，依旧坐在那块巨大的鹅卵石上，鹅卵石后依旧是一滩无根的死水，那火红妖|艳的瑶琴‘桃花’，也正以自己的方式演绎着律曲。

戈繁城与燕劳飞交手了吗？

自然是交手了。

但戈繁城握剑的手，颤|抖了，差一丝斩中燕劳飞的衣袖。

燕劳飞的剑也偏离一寸，未能斩下戈繁城的三千烦恼。

不胜，不败？

霍天的琴音也告一段落。

戈繁城没有胜，燕劳飞也没有胜，他们谁也没能摘下城阳郡第一快剑的美誉，而最后取得这个名头的，却是被他们邀请来作为见证人的霍天。

决斗，被截胡了。

仰望星空，回想起昨日被霍天以琴音入定，引入琴境之中，三人在意识中交手的过程，戈繁城已然感慨良多。

终究是坐进观天，小觑天下英雄了。

谁能想到琴技高超的苏先生，竟然也是一位施展快剑的剑手。

夜里，琅琊府南，别苑。

霍天终究是没有让那位暗处窥探的人走出来。既然对方不敢现身，他也没有道理一直等下去。

正所谓先机，不外如是。

收了竹篓里的草鱼，简单的解剖洗净，放在白水里调以佐料，一锅热腾腾奶白的清炖鱼汤就成型了。

独自一人吃饭，霍天早已不自觉的习惯。

自从东胶走出来，他就再未与其他人同桌而食。而他明白，这只是这项孤独任务时刻提醒他的，没有人知晓他的身份，白如一张纸，究竟要如何书写，全在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