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身披铁甲的官军骑兵很快就冲到了李预布置的简陋屏障附近。
听到黄巾士兵的投降声后,大部分骑兵没有放慢速度,依旧径直向着北方追击而去。
柏人县城是这支骑兵的主要目标。现在溃散的黄巾军正在向县城奔逃。这也正是官军骑兵趁机夺取县城的绝佳时机。
同时,一支人数一百左右的骑兵小队在骑督的率领下,从部队边缘中分了出来。他们分成两列,迅速包围了屏障内的黄巾士兵,并用弓瞄准了他们。
两名骑兵从马背上跳下来,并各从马鞍袋里掏出一捆麻绳。然后,他们把组成屏障的一辆车拉到一边,打开了一个缺口。
骑督命令道:“每次一人,慢慢走出来!”
靠近缺口的一个黄巾士兵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立即就被下马的骑兵反绑到了麻绳上。其他相继走出来的黄巾士兵也一个个地被捆了起来。
在排队等待走出屏障的时候,李预朝着北方望去。
此刻,官军骑兵已经追上了那些四散溃逃的黄巾士兵。骑兵有的搭弓射箭,有的使用马槊,对他们展开了无情地屠戮。
马蹄声,厮杀声,惊叫声,哀嚎声,汇聚成了一首残酷而混乱的交响曲。原野上到处散布着黄巾士兵的尸体。
李预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便迅速把头转了回来。
不久,在场的黄巾俘虏便都被绑了起来,并遵照命令坐在地上。随即,骑督便率领大多数骑兵,向着县城奔驰而去。十几名骑兵则留下来看押这些俘虏。
太阳升起来后,两名骑兵从县城方向奔来,跟看守他们的骑兵说了几句。
然后,骑兵便命令黄巾俘虏向县城的方向行进。毫无疑问,县城已经被官军攻克。
与此同时,在南方不远处,一支步兵部队正向着这边行进。他们可能是张郃的步兵,也可能是淳于琼重新收拢的官军溃兵。
果然是名将啊!张郃抓住稍纵即逝的难得时机,在没有步兵支援的情况下,指挥骑兵占领了县城。
过了一段时间,李预和其他黄巾俘虏被押送进了县城。
跟李预的猜想一样,县城城门完好无损。很明显,骑兵跟着溃逃的黄巾士兵一起,在城门关闭之前冲了进去。
街道上跟外面一样,到处都是黄巾士兵的尸体。一些黄巾俘虏正在官军骑兵的监视下搬运尸体。
县城里的俘虏被看押在一处开阔的空地上,无精打采地蹲坐着。
李预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满脸络腮胡的黄巾裨将。他没有被捆绑,正在黄巾俘虏之间来回走动,好像是在寻找某个人。在他的身后,是四位手握马槊的下马骑兵。
这时,络腮胡裨将也转过脸来,看到了李预。他指着李预,跟官军士兵说道:“那个人!就在那儿!”
络腮胡裨将带着官军士兵走到李预身旁,指着他说道:“就是他。他就是李预!”
李预心里一惊:
找我?
黄巾军能够以寡敌众,击败淳于琼,靠的就是自己出的计谋。官军因此损兵折将,淳于琼丢尽脸面。该不会是来问罪的吧?
莫非,要对我处以极刑,枭首示众,以解他淳于琼心头之恨?
李预忐忑不安,心里默默祈祷:我的三国生涯才刚刚开始,千万不要就此匆匆结束!
一位官军士兵快步走过来,解开了捆绑李预的麻绳,然后便带着他和络腮胡裨将向着县城官署的方向走去。
李预很担心他将要面对的遭遇。
唐炳在后面叫了他一声。李预回头,冲着唐炳喊道:“阿炳!保重!”
李预感到很失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唐炳。
过了一会儿,李预便被带进了县城官署。
厅堂里,两侧是几位执行护卫的官军士兵。
一位身披军官甲胄的人正在跟另外两个骑督讨论着。
押送李预的一名士兵走上前,揖手说道:“校尉,人带来了!”
校尉?
李预心头一惊: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张郃吧?
李预好奇地打量着他,发现他也碰巧在看着自己。
那是一双犀利深邃、严酷冷峻的眼睛。被这样一位身经百战的将领盯着着,李预瞬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那位校尉厉声问道:“你是李预?”
李预答道:“是。”
“半夜斫营的方案,是你想出来的?”
络腮胡裨将插嘴道:“对,就是他!”
校尉怒斥道:“闭嘴!问你了吗?”
旁边一位士兵冲上去,对着络腮胡裨将的脸狠狠地打了一拳。
络腮胡裨将被打得向后一仰,差点摔倒。挨了这一记重拳之后,他满嘴都是血,便立刻乖乖地低下头,不再吭声。
李预也被吓了一跳。够狠的啊!
破敌方案确实是他出的,李预也没打算抵赖,于是答道:“是我。”
校尉满脸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尚未弱冠的年轻黄巾士兵。
他命人把络腮胡裨将带出厅堂,然后对着李预问道:“年龄?”
“十七。”
“籍贯?”
“河间鄚县,大丘乡,小清水河村。”
“家世?”
“没什么家世。世代贫困,无地流民。”
“一个流民,能想出这种对策,以这么一小撮蚁聚之兵,击败淳于将军的八千军队?”
一位士兵冲上来,给了李预一记响亮的耳光:“如实回答!”
李预心里一边咒骂着,一边怒视着校尉,斩钉截铁地答道:“对!就是我的计谋!流民就没资格出谋划策了吗?”
士兵扬起手,想要再打李预一耳光。
这时,校尉却及时制止了他:“住手!”
士兵收手,退到旁边。
校尉接着问道:“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想出这种计谋的?”
李预答道:“读过一些书,跟古人学的。”
校尉将信将疑:“你读过书?你这种条件,怎么可能有机会读书?”
当然不是这辈子读的……
汉代纸张不普及,印刷术也尚未发明,书籍那是相当得贵重。这是字面意义上的“贵”和“重”。绝大部分书籍,都是由能读会写的人,抄写在数量繁多的竹木简上。
即使像班超这样的官宦世家子弟,年轻的时候都要靠给人抄书来维持生计。最后他实在抄得不耐烦了,才毅然决定弃笔从戎。
所以,在汉代,书既少又贵,读书是一种奢望。李预这种底层流民,几乎没有读书的机会。
可他总不能回答是穿越之前读的吧。那样说,估计立马就被当作妖巫给剁了。
李预灵机一动,从容答道:“只要肯留心,处处皆学问。我遇到过一些流离失所的读书人,跟他们学的。”
听了这话,校尉开始若有所思地来回踱着步子。
片刻之后,他停下脚步,对李预说道:
“这几年,我跟黄巾反贼多次交锋,遇过过很多鲁莽不畏死的,却没有见过你这般好学有智谋的。
“某姓张,名郃,字俊乂,现今在邟乡侯、车骑将军领冀州牧袁本初麾下担任校尉一职。
“我亦是河间鄚县人。你我同县,也算是缘分了。
“李预小兄弟,你年轻聪明,是个好苗子,未来必将大有前途。”
停顿了一下,张郃问道:
“汝,可否愿意做我属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