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六

水神舍命全大爱，情义无限到永远

“人我可是帮你救回来了，费了好些日子才找到天牢的位置，他的伤就算是华佗再世也医不了，莫要求我。”

寻欢看着凌云身上的这一切，跪倒在地上久久不起来，他说：“如果他在战场死了，就不会承受这后面的一切了，现在他一心求死，我……怎忍心让他生不如死？”

说完寻欢伸出手握紧了凌云的手，用内力在没有任何痛苦的情况下结束了自己兄弟的生命。

“殿下，也许，我们本就不该遇见。”

八个月凌云重生之后，冥子却一直失踪了，寻欢知道他一向喜欢到处去走走，也没去理会，直到黑麒麟怒气冲冲地跑来痛骂寻欢，寻欢才恍然大悟。

冥子自取了五块血淋淋的龙骨给东曦，东曦才同意浮生去让凌云重生，东曦需要借助他十万年的龙骨练丹，他一身血肉模糊还被锁骨铁链连环死死地锁起来关押在天牢里，东曦对他下了咒。

冥子在天牢日日夜夜都要承受鞭打之刑，道道鞭刑直击胸肋，他身上体无完肤，以血肉模糊之躯承受拷打。

深夜冥子昏迷不醒，一盆冷水泼在他身上，他身体已经筋骨尽碎却被下咒维持心脉生不如死，他睁不开眼睛，金仪乌化光为利剑，一剑刺入了他的右手，“你不是自己取了左手五块龙骨吗？那我帮个忙，把你右手也废了。”一大片龙鳞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

冥子为了成全至交的兄弟情义，用大爱去成全，他的属下黑麒麟说：“就算为了至交，也不能用命去换凌云重生啊，那可是十万年的五块龙骨，你知道有多残忍吗？东曦一直想除掉四方水神，主人现在一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冥子饮了茶，陷入了回忆。

一片七尾蓝雀的彩羽落下，风吹无痕。

冥子一挑眉：“嗯？你认识冰魄剑？”

白龙正不知如何回答，这时出现了一个人，岑影。岑影一袭青衣，衣上纹一只玄鱼，正在水中嬉戏，玄鱼身边绽放开朵朵涟漪。

当年，江湖上流传着一个传言，凶神乾罗就是四方水神，白龙找北离天问了许久，北离天都没有承认，只是说：“我这么善良，济世救人，一位医者，有可能吗？”

“北，不妨听我讲个故事？”

“凶神乾罗的故事？”

“你说错了，乾罗本不是凶神，他是一条黑龙，是岑族的神兽，岑溪和岑影，是岑族的御前卫，乾罗生活在海域，守护着一代又一代的岑族人，保证岑族船只通行无羌，直到有一天……”

“你今天的话怎么比我还多？”北离天将一叶药材叼在唇边，潇洒地倚在窗边。

白龙继续说了下去：“有一天，海上结起了冰棱，几十只大型船只被困其中，岑族族长请求乾罗支援他们，并承诺万一乾罗的神力耗尽，会留下一船人助乾罗回到蓬莱仙岛修练，乾罗的责任感很强，他口吐龙珠破冰，自己被冰棱划得遍体鳞伤……”

当年，岑影和岑溪是族长的两个孩子，他们在乾罗重伤化为玄衣少年的时候跪下乞求族长救人，族长却没有信守诺言留下一船人助乾罗回到蓬莱仙岛。

“乾罗哥哥！”

“乾罗哥哥！”

岑溪和岑影大声喊了起来，乾罗把手伸向他们，却够不着，冰棱一点点吞没了他，他就这样活生生被冰棱刺入了龙之逆鳞的地方，心有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族长怕遭乾罗报复，将乾罗记载为凶神，告诫子孙不可亲近凶神乾罗。

世人，不可信啊。

这是他闭上双瞳前，含恨说出的一句话。

他重新睁开眼时，站在他眼前的，是温文儒雅的龙帝浮生。

“乾罗，你济世有功，从今以后，你就是青龙五子，狻猊就是你的转世，龙之五子，四方水神，凶神不再，北仙冥子。”

那年银杏纷飞，九龙帝国，一曲迷梦如烟。

年少揽肩相并行，几壶笙歌扰月明。

倾城一夜雪苍茫，二十四桥山涧寒。

倚楼醉听梨花落，何处笙箫惹尘埃。

还忆兄弟三叩盏，乱世煮酒论天下。

一场愁梦酒醒时，便照斜阳深深院。

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恨再无一故人。

冥子取了笔墨在一株银杏树下挥笔作诗，诗成即焚，灰烬抛下悬崖，化做轻烟散去。他写了一张又一张，皆在火中抛下悬崖，灰飞烟灭。

多少次梦里，他说，其实私心里多愿，做个天地中的无为之人，倚浅溪竹筏，歌风月云星，听高山流水，游山河万里，辩君子礼义，纵剑舞九国，无论是一切背后的风谲云诡，容不得这霁月清风，也很想，

少看、少听、少算，那些人心诡事，陪在知己，

那个风流韵致的寻欢公子身旁，听他一曲白龙琴，谈笑间，

银杏树下共斟酌。

他自己写了一首诗。

药师。悲离子

千年了，我逃避轮回，独守寂寞，拿着你当初相送的冰魄剑，等你转世归来。——题记

城楼烽火岁序移，忽惊白雀已鸣笛。

正是小寒好时景，花谢酒阑风吹翎。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伤郁滚滚来。

皑皑玄甲溯流光，冷冷冰魄映残芒。

医仙绝世有长情，仁心济世传千古。

知音一去不回眸，戛然止琴听落雨。

挥手大笑掷盏去，卧檐浅眠事皆空。

英豪过眼烟云散，我君无悔辅少阁。

可笑北仙风流子，潇洒药师为故人。

简简单单一句“我君无悔辅少阁”展示了他风流倜傥又执著于至交之情的性子，身为水神，他非常强大，也非常地寂寞，但是，他的医者仁心，成就了他的帅气，他的孤独，虽败犹荣。

冥子是寻欢的知己，与知己在一起，话说得再损也无妨，反正那个人绝对不会离开。

对于寻欢让冥子帮忙做的事情，即使冥子再不愿意再不能接受，最后也一定会为他去做，寻欢也从未想过，那个毒舌又爱玩的北仙大人，有一天会真的不管他。

冥子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还有一股事事洞明的透彻与淡然在，这样的人，是很难有交心的朋友的，孤独才是他们的常态，但对于寻欢，鲜有事情在意的冥子，是真的在意了，而且是不能放下的在意。

可以想象，当寻欢离开，冥子依然聪明，但再也难有人，与他一起坐在阁中喝酒品茗，一起讨论天下的局势，一起来来回回谁也不输谁的斗嘴打趣。

冥子自然是不愿意的，一向以没正经又潇洒形象示人的他，在劝阻寻欢的时候，眼里竟也隐隐有了泪水。

他也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本可以做个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可以一袭玄衣随风而立，潇洒自在，不必记挂谁，也不必关怀世事的人，就是因为寻欢这个知己，所以说他对于寻欢的事才会事事尽心，事事用心，寻欢的决定，寻欢的计划他也会很尽心的帮他完成，帮他设计。

他本可以不趟这些浑水，回到北仙阁，安安稳稳地做那个洒脱又桀骜，看尽天下事，又事事不沾身的四方水神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原本一位可以飘逸洒脱的北仙阁的四方水神，因为救下了寻欢，两人之间的兄弟之情，两人之间的羁绊，他也因此从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变成了不顾一切的帮助寻欢，尽心尽力的那个人。最后更是因为自己的心软，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失去了他这一生的知己。他也因为寻欢的离去，他从此不再下水神殿。这何尝又不是一种逃避！

寻欢自然也是对不往冥子的，但寻欢只一句话，就堵住了冥子所有想说的话，即使他在口里心里都说了无数遍：我不想你去赴死。但只要寻欢说他想要去做，冥子就拒绝不了。

至于四方水神的往后余生漫漫长夜，潇洒是会依旧潇洒的，只是能与他分庭抗礼的知己，难再得。

冥子忍受千年寂寞只为等知己转世，放荡不羁以没正经的样子示人，多情多义倾尽所有救治男主，口口声声：“莫要再麻烦我了。”却一次次地把男主从濒死的时候抢救回来，并说出：“什么都不要再说，如果传国玉玺真的在你体内，那么，这天下将永远不会有君王，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去死的，就让这个秘密永远永远尘封在你的身体中吧！”在尔虞我诈中从未迷失医者本心。

黑麒麟，引泉，伴鹤是北离天麾下三杰，他们常常聚在一块煮酒论英雄。

“医者，父母心也，忧者，唯一人尔。痛苦，隐瞒，追随，北仙大人能做的，只有在那个人身后默默的守护。追逐与打闹，嬉笑与逗弄，都是不为人知的知己情深。”黑麒麟说。

“武王和魇王，他们都有着各自的骄傲，却因信念不同，走上了对抗的道路。”引泉说。

伴鹤听了言：“北仙真是奇才，莫道世人求富贵，常言盛衰不自由，看透得失不言悔，置身昆仑逍遥游。此生不言悔，一心护知音。”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北仙恨不得把自己免费送出去给白龙呢。”引泉回应。

“相遇是缘，两忘心安，主人不能够做到忘记，未免也太累了。”黑麒麟将叼在唇边的狗尾巴草抽出来丢进了深谷之中。

冥子杀死世子之后中了世子的阴阳咒印，他吐出一口鲜血，又若无其事地抹掉唇边的鲜血，他的左手背血痕爆裂，如虫噬骨。

“冥子，你……还好吗？”白龙很着急，冥子躺在黑麒麟的背上艰难地喘气，白龙还是第一次看见潇洒风流，洒脱不羁，桀骜不驯的冥子这般模样。

“我……没事。”冥子笑了一下，“担心你自己吧。”

冥子忽然站起来，白龙问：“你去哪里？”

“去喝酒，解忧。”

“这个时间喝酒？你平时不是最生气我负伤时喝酒，可你自己呢？”白龙忍不住大声喊出来。

“呵，我身体好，不比你这病秧子，我冥子今天啊，不仅要喝酒，还要喝最烈的酒，来庆祝我自己的遍体鳞伤。”冥子微微一笑。

“你……自己是医生，怎么还这么任性？”白龙眉头微颦。

“我的事情，你别管了。”冥子潇洒一笑。

八个月前，东曦沏了一盏茶，递过来给冥子：“四方水神，北仙冥子，乾罗传人，接帝韵神袛，久仰大名。”

“太阳神子，伏羲后裔，神凰殿下，济天下苍生，如雷贯耳。”冥子接了茶，一边说话狠狠地瞪了东曦一眼。风吹笑语没，回望都是错，一剑知轻生，此生终寥落。太阳照在伏羲阁前，泻下一片烈火似的光，如梦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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