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良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二）

君歌把酒盏放下，继续与殊寒相谈。

“我似乎忘记了一些事，似乎……与你有关啊。”

“我们………其实认识挺久了。”

“是吗？”

“嗯，无所谓了，当务之急，是找到燚。”

这时冥子怀抱囚牛七弦琴跃下，自从君歌任金乌使者，囚牛七弦琴就被六界之主东曦赐给了他。

“你们两个谈天说地，也不叫我一起喝酒？”

“冥子，我的至交。四方水神，龙子淳王，四君北仙。”殊寒做了介绍。

“谁人不知你的至交是神医大人啊？”君歌笑了笑，“金乌使者参见水神大人。”

“我最烦世俗之礼，我来这里，是想把你的琴还给你。”

君歌一怔，问：“你为什么要违背东曦之令，把他相赐的囚牛琴归还给我？”

鱼儿从水波中跃出，调皮一笑，说：“水神哥哥医者仁心嘛！他知道你极喜欢这把琴的！”

“鱼儿姑娘可是水神的未婚妻？”

“才不是！”鱼儿气呼呼地说。

冥子笑了笑，说：“我们一天不打架已是万幸了。”

君歌看着那把精美绝伦的囚牛琴，一时竟落下了眼泪。

“囚牛琴，原本就是属于阁下。”殊寒说。

“是啊是啊，快收下吧。”鱼儿说。

君歌从冥子手中接过了囚牛琴，琴音四起，一条金龙盘锯于君歌身上，琴铃响起，琴归原主，光芒万丈，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从君歌眼睛涌出，滴落于琴弦之上。顿时，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

一个少年出现在白龙面前。

白衣红袖，银边金龙鳞状玉环护腕，白色嵌天青色碧水玉长靴，红发三千，额头有龙之首子囚牛神印，手抱上古玉琴，眉目如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琴王君歌。”白龙一笑，“好久不见，朋友，近来可好？”

“白龙，你一直都是，赤胆忠心靖凌烟，权掌戎机抗敌寇。如今解玉的蚩尤大军压境，不用问都知道，近来，你，一定不好。”

“君歌，你一向沉默寡言，不会开玩笑，如今怎么会挑逗我了。”白龙回之一笑。

“你和六界之主东曦，还有见面吗？”白龙问。

那一年，身为龙族长王，人称天宫龙族长王殿下的君歌，与太阳神子东曦相识相知，结为知音。

“你弹的伏羲琴，总是很好听。”那时东曦尚未成为六界之主，像所有意气风发的英雄少年一样，开朗纯善，无所畏惧。

“真的吗？”

“对啊，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了，有如龙兽相斗，成王败寇，气势磅礴，有如云烟渺茫，天地玄黄之感。”

“不错，我正有此意，我想争得龙帝之位，策东瀛郡主凤凰为后，权倾天下。”

“如此甚好，不知此曲何名？”

“九九归一。”

“琴你有野心有抱负，愿你可以成为龙帝，让自己权倾天下。”

“好啊，多谢了，曦。”

然而，东曦顺天而行，在君歌为爱而坠入魔道时，他最终选择骗君歌赴宴，引他入包围之中，以神力废他修为，并让他接受了天罚。

剥仙魂，剔仙骨，这一切让那个有野心，有抱负，敢做敢爱敢恨的龙族长王变成了有些怯懦的弦国公子，以琴为乐，无求无欲。天书记载，君歌乃是归隐病逝而终，其实不然。

知己之情，已成过往，天地洪荒，日月为鉴，山海为明，沧海桑田，亘古不灭。

“曦选择让他出生帝王而非神族，也许，如今的他，才是最好的。”凤凰一笑，当着白龙的面抱住了君歌。

“白龙，你的妹妹凤凰，可有婚配？”君歌一笑。

“原来你是为求婚而来。”白龙回之一笑，“先坐下品一杯香茗如何？”

“甚好。”

这时一只三足金乌从天而降，化为金发如瀑的英俊少年。

“叩拜东曦神子。”白龙，君歌，凤凰一齐跪下。

“平身。”东曦看了一眼君歌的玉琴九霄环佩，琴是上古神木雕刻而成，神木之名已无迹可寻，木中有玉镶嵌，琴上有金龙盘旋，龙身踏于九霄环佩琴上，龙鳞隐约可见。九霄环佩在阳光下如镀金一般，弦弦如玉，垂金羽吊坠，九个琴环迎风作响。

琴有九玉环，风触而响，其音绕梁不息。

东曦见了，二指化出万千金羽，覆盖于琴上，琴上忽现“长王殿下”四个金色大字，字如天书，一声巨响，金羽拔古弦，金乌鸣玉琴，东曦二指一划，九霄环佩九个琴环迎风作响，琴呈现出金羽脉络和长王神印，东曦二指抚过琴弦，用力一弹，一笑而过：“从自往后，琴王君歌，你的琴，便是有神力的琴了，而且，是吾亲自为其加冕，神力非凡。”

“东曦神子……”君歌刚开口便被东曦打断了。

“琴。叫我曦。”他一笑，亲自扶起了君歌。

“属下惶恐。”

“何出此言？”

“属下，万不敢对神子不敬。”

“这是我的命令，雀帝朱为我心腹，日后也是你的心腹，我想任命你为金乌使者，集齐九神器，召唤雀神昊天，天下，终归我东曦。”

白龙听了开口说：“龙帝浮生，雀帝朱，都是神子手下，难道神子还担心，天下，归于龙族。”

“呵，就因为你，九龙使者，有你在，我才有此疑虑。”东曦伸手向白龙击去，白龙没有躲避，吐血跪地。

凤凰上前扶白龙：“哥哥。”

东曦欲再发招时，君歌拦下，并说：“曦，住手！他是我的至交。”

东曦听了大笑几声，停住了手，言：“你终于叫我曦了，却是因为一个凡人。”

“他不是凡人，他是天宫龙族太子殿下。”

“呵，一个罪臣，怎配得上龙太子一名？”东曦不屑一顾。

“神子是靠背叛朋友才登上的六界之主一位，有时候，是非对错很难说清楚，不是吗？”白龙站起身来，淡然一笑。

“你……敢质问我？”东曦手中的金羽化为一只金乌，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有何不敢？”白龙手中的冰棱在同一时间化为一条龙的光影，环绕住了他的身体。

“敢在本尊面前施展神力，不错，有点意思。”东曦勾唇一笑，“金乌使者君歌，九龙使者白龙，你们，注定是敌人，也只能是敌人。”

“君歌……”凤凰欲上前为君歌挡下东曦的金羽刃，却被迎面而来的琴波震倒，君歌中了金羽符后痛苦地捂住了头，然后倒地昏迷不醒。

“你对他做了什么？”凤凰抱住了君歌。

“他会忘记和白龙在一起的一切。”东曦笑了一下。

“我……注定与他为敌。”白龙苦笑。

一日深夜，夜冷月寒，君歌却又一人怀抱凤凰九弦琴去了昆仑山高崖之上弹奏。

君歌戴着半边华丽的丽凤凰面具，象征意义他高贵的金乌使者的身份，他弹响了那把凤凰九弦琴，琴身优美修长，垂九条玉穗，刻一只凤凰，高傲华贵，却又有一种置身于天地洪荒之中难觅知音的孤单寂寥，又或者在对自己的浴火而生感到迷茫。

君歌指吻九弦琴，声声泣血，他自己也落下了眼泪。

一只七尾蓝雀飞了过去，停在枝头，忽见一人从杉树后转出，白龙手持灭魂剑，墨发三千在夜风中飘荡。

“夜冷月寒，琴王大可不必在一个荒芜之地前弹这九弦琴，担心着凉，龙体为重。”他淡然一笑。

“九龙使者，你来此作甚？”

“久闻琴王的凤凰九弦乃君子之琴，特来听一听。”

“你也配？”

“琴王以为我不配？”

“我这一曲，只奏于东曦神一人听。”君歌冷冷地说。

“东曦？呵，高高在上的他，能否为你的琴音停下脚步？”

他们曾知己情深，如今一个成了金乌使者，一个成了九龙使者，宿敌相见，已成陌路。

失去了记忆的君歌，自己仿佛掉进了深不可测的深渊，他用最璀璨的凤凰面具来掩饰自己的迷茫和无措，白龙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也只能认命。

白龙和解玉不一样，他不会任着性子逆天而行。

也许，这就是白龙活得很累的原因。

回忆里，君歌还是那个单纯善良，志在抚琴笑的弦国美少年。

“原来我忘记了这么多重要的事……白龙，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啊。”君歌上前一步拥抱住了殊寒。

“我回来了，你却变了。”君歌伤心地说。

囚牛琴的光芒渐渐褪去，在那一刹那，那个爱琴的少年，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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