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朗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走的谢陆经常偷溜出门的后厨暗门,经过昨日的事谢陆也懂得避讳的道理。
谢陆抬手轻触脸上的伤痕愤恨道,“那死女人真是恶毒!”
忍着没有呼出痛,谢陆一路骂骂咧咧穿过回廊往娘亲的别院走,抬手推门时心中不免有些慌张,想着一会儿娘亲看到脸上的伤痕又要伤神了。
谢陆垮着脸长叹一口气推门进去,心里战战兢兢的。
“娘亲~”
屋子里清冷明亮,门一推开外头的阳光折射进来,谢陆看到屋子中央紫檀的圆桌上灰尘扑簌,空气中飞尘飘荡像是长久没住人一样。
谢陆蹙着眉头又轻唤了一声,“娘亲~您在里头吗?”
“陆儿吗?”
谢陆听到娘亲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又听到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顿时眉眼一佻,笑道,“娘亲~您在屏风后头吗?”
片刻,谢夫人一身湖蓝色锦缎长袍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没了血色的脸上带着浅笑道,“怎的知道回来了,昨个儿思思回府里来,等了你直到午膳才走。”
谢陆迎头冲娘亲一笑,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来,“是吗?她肯定是骂了我,还借机说了我不少坏话。”
谢夫人一眼便瞧见谢陆那微微鼓起的两边脸颊,脸上青红大片的指痕和细密的小血口子。
看得心头一阵晕颤,谢夫人捏紧衣袖里的手强撑着镇定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鼻音问得小心谨慎,“你…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谢陆讪讪一笑,他知道娘亲是个聪慧的女子,即使自己拿些假话糊弄她根本没有,索性破罐破摔道,“反正现在没事儿了,娘亲您别担心我了~”
“倒是您~”谢陆看着娘亲毫无血色的脸颊心疼不已,“您眼下一片乌青怕是这些时日一定没睡个好觉吧!”
“您看着消瘦了好多!”谢陆抬手扶着娘亲往屋子中央的圆桌走。
谢陆扶着娘亲坐下,“您身子可还有哪里不爽快的?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
心里十分自责,谢陆愧疚道,“都是陆儿没担当,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竟还想着躲出去依靠旁人,也没有照顾过娘亲。”
谢夫人被搀扶着走了几步到桌前就有些头昏身子发虚,她颤颤巍巍地往圆凳上一坐,喘了两口气咳了几声,才道,“莫要岔开话题!”
“真的没什么事,就是孩儿自己个儿不小心!”
谢夫人没了好气,拢着长袖往桌上一拍,“我如今管不了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谢陆急赤白脸解释道,“娘亲您别生气,您知道孩儿做事鲁莽……”
“罢了~”谢夫人打断谢陆,“如今你是大了,不想说就不说吧……”
谢夫人心力交瘁,昨夜想了一整夜不曾入睡,今日能看谢陆回来一面,心中略感安慰,“为娘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你若是性子能再稳重些,娘亲也就不用操你的心了!”
“娘亲~”
谢陆心里刺刺的,“我以后一定懂事,做任何事都三思后行!”
谢夫人满眼都是慈爱,她抬手轻抚谢陆头,语气柔软温和,“我与你爹爹,都只盼我儿无病无灾一生喜乐顺遂。”
谢陆鼻头一酸,他抬手握住娘亲的手攥在手心,娘亲的手指冰凉,谢陆两手放在外侧来回搓动,边搓边喃喃道,“娘亲的手这样冷,可是因为今日穿得甚是好看的衣服,只是唯一的缺点是不暖和。”
“陆儿给您暖暖手,学着您小时候给我和谢思思暖手一样。”
谢陆笑得咧开嘴,“孩儿长大了,就由孩儿来照顾您。”
“娘亲今日这身打扮你爹爹也说好看!”谢夫人声音轻柔婉转,“这身衣服是跟你爹爹定亲时,你爹爹亲手买的,这锦缎丝滑细密又透气,你爹爹说最是欢喜娘亲穿湖蓝色的衣服。”
“只是娘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姑娘了,再穿这些个颜色鲜艳的衣服,怕是会被别人说不端庄为老不尊了。”
“怎么会!”谢陆嚷嚷,“娘亲您一点都不老,穿什么都瞧着好看得体大方。”
谢夫人摇头轻笑,“从小你这嘴就是最甜的,府中上下,哪怕是稳重的孙管家都欢喜你,倒是思思的性格像个男孩子~”
谢夫人叹了一口气,“只是娘亲心中却是对思思有愧疚的,到底是不知我儿她是否真心嫁给子爵的……”
谢陆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敢跟谢思思讲他碰到过张长风,还看得出张长风对她千丝万缕的情爱。
可听娘亲这么说,谢陆却觉得怪异极了,他觉得今日娘亲说的话很奇怪,但又看不出哪里不对,谢陆反问道,“娘亲不是觉得姐夫很好么?”
“反正谢思思都嫁了,而且我看得出姐夫对她好得很。”谢陆闷声道,“娘亲您今日是怎么了?您是不是想爹爹了?”
谢夫人自嘲地笑了笑,“嗯,想你爹爹了,你爹爹心性高凡事都讲仁义规矩,可你瞧他现在,咳咳咳……”
“娘亲您怎么咳成这样了!”谢陆眉头紧绷,“我倒些水给您喝吧……”
水壶的水冰冷,谢陆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掷,“连口热茶都没有!府里的那些人见风使舵,一个都不留的走了,往日里薄待了他们哪个!”
谢陆也不知自己为何气性这么大,只是看着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只觉得人走茶凉人心淡漠。
谢夫人忍着咳嗽拍拍谢陆的手,“是我让他们离开的,府里这样子也养不了那么多人,你爹爹也不知道……”
“会回来的!”
谢陆红着眼激动的喊道,“我昨日去见了爹爹的,爹爹在石牢里还好好的!清朗让人在石牢中好好照看爹爹。”
“娘亲!”谢陆握住谢夫人的手,紧紧扣住,“清朗说了的,爹爹的案子牵涉太多的朝廷官员,所以审问要多费些时。”
谢陆说得认真,“我相信清朗哥哥,他一定会还爹爹一个清白的,而且登基的新帝是同咱们一道收粮的三皇子,他是知道爹爹清白的,爹爹一定会没事的!您相信我!”
谢夫人不忍打断谢陆信誓旦旦的话语,她轻轻点一下头,浅笑着附和道,“娘亲自是相信你的。”
“嗯!”谢陆眼神坚定无比。
母子两人好似在这一刻摒弃所有的烦恼,像快活的往日一样,闲话家常起来,“娘亲~您不知道,我之前和清朗去收粮的路上认识了两个很好的人,就是他们帮我们才能收那么多粮食回来。”
“昨夜我遇到他们了!还和他们说了好些话,特别是张二哥哥还劝解了好多事。”
“他们还救了……”谢陆话一多就嘴瓢,“不~是就和我一块吃了个饭,他们来宣州城游历,还说让我没事就去找他们。”
谢夫人强撑着身子坐在桌前,苍白着一张脸笑得温和,“怎的不请你的两位朋友来府里玩,到时候让孙管家备了酒席好好谢一谢他们!”
“算了吧。”谢陆泄了气,如今府里连个强壮的劳动力都没有,爹爹还下了狱,哪里还有心思招待朋友,“孩儿跟他们讲了家里发生的事……”
谢夫人碰了碰谢陆的头,“不管发生何事,你都莫要气馁,事情总会过去的。”
“不管娘亲和爹爹在不在你的身边,你都要过好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