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咬着牙，眯着的眼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双手紧紧握拳，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动。

长孙无忌等人倒是明白皇帝此刻的愤怒源自哪里。

太后驾崩之际，当今因出于对太后的愧疚，曾今可是在长安发起了一场大清洗。

长安的权贵阶层，直到现在似乎都能闻到当初的血腥味儿。

现在杜正伦不知死活，用污蔑的手段，拿当今与太后做文章，见识就是找死。

房玄龄作揖大声说道：“陛下，杜正伦奸险小人，死不足惜，陛下不必为此等小人震怒。”

“请陛下保重龙体！”

“请陛下保重龙体！”

……

其他宰辅很快回神连忙开口劝说，他们都明白房玄龄忽然站出来劝说的原因。

害怕再发生一次长安流血事件。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越是不轻易发怒，越是平和之人，一旦震怒，那一定会搅动风云的。

李恪眼神冷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李贤：“这件事情你做的不错，为父姑且就绕过你这一次，但你要记住，你手中的权利，你尊贵的身份，不是让你视人命如草芥的资本！”

“你若视别人为草芥，别人同样会将你视为草芥！”

李贤总算明白父皇对他在巴尔喀什湖所作所为生气的真正原因了。

他连忙郑重一拜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李恪瞧着这个立刻认错的儿子，就不由有些头疼，他后悔当初将这个混账留在父皇身边了。

这混账学了太多父皇所谓的帝王心术了。

知子莫若父。

他岂能听不出，这混账只是记住了，他其实内心中并不在意。

“杜正伦呢？朕要将他挫骨扬灰！”李恪冷冷询问。

李贤匍匐在地上回答道：“启禀父皇，战后尉迟老将军曾命令大军搜检杜正伦的踪迹，可一直没有找到。”

“一起消失的还有吐蕃的论钦陵，前线帅营方面猜测，杜正伦应该是为论钦陵招揽。”

“可以预见，接来下本朝唯一的一个大敌就只有吐蕃了，论钦陵背后的吐蕃需要了解熟悉我朝之人。”

“杜正伦此贼子有才干有能力，为论钦陵招揽，也附和常理。”

对李贤的分析，李恪比较满意，他点了点头，绕过御案踱步来到皇帐门口，沉凝阴冷道：“李贤，你以大唐长皇子、大唐使节的身份出使吐蕃，告诉禄东赞，命他限期将杜正伦交给朝廷。”

“同时代表为父去见一见芒松芒赞这个侄子。”

唔……

李恪略作沉吟，紧接着说道：“这样，途径吐谷浑，让赫连铁男陪你一起去。”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相互对视一眼。

均都明白皇帝这么安排的目的了。

索要杜正伦是目的之一。

同时还要去分化瓦解吐蕃内部的团结。

命赫连铁男一同前往，其实赫连铁男的主要目的就是联络慕容孝隽。

毕竟赫连铁男和慕容孝隽均都出自吐谷浑。

不过……

“陛下，还是老臣去吧。”长孙无忌请命道：“长皇子干系重大，吐蕃与我大唐之间如今已经断绝政治联系，长皇子出使，太危险了。”

如今的大唐与吐蕃，除了民间的商贸往来之外，所有一切两国的政治往来均都断绝了。

断绝邦交的情况下，出使吐蕃，太危险了。

尤其李贤还是长皇子。

吐蕃万一冒险，与大唐而言，损失太大了。

何况这件事情涉及他自己的妹妹，妹妹生前他已经对不起，死后之名，长孙无忌作为兄长，无论如何也要为妹妹维护的。

房玄龄点头认同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由长孙宰辅代表朝廷出使吐蕃更合适。”

“臣等附议！”

李恪头也没有回，询问道：“李贤，你敢不敢去？”

“儿臣敢！”李贤爬着转身，大声回道。

“好！”李恪满意的大赞一句，转身看着李贤：“大唐的皇子，就要有大唐皇子的勇气和担当！”

“这样吧，李贤为正使，舅舅为副使，即可前往吐谷浑，汇同赫连铁男后前往吐蕃。”

长孙无忌等人无奈对视，从皇帝的话中不难听出，皇帝是一定要让长皇子去的。

这是一种历练。

想要让皇帝改变心意是不可能的。

“臣遵旨！”

“李贤，你母后在大营内，临走之前，先去见见你母后，这段时间，他没少为你操心。”李恪在李贤离开之际吩咐道。

李贤犹豫一下，转身老老实实躬身应道：“喏！”

待帐内只剩下李恪、魏叔玉、三宝之际。

魏叔玉苦笑提醒道：“大哥，对贤儿你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李恪看着折子头也没抬，没有回答。

……

皇后帐内。

李贤跪在母后崔莺莺面前，郑重其事作别道：“母后，儿臣要马上动身前往吐蕃了，父皇让儿臣来与母后道别。”

哎！

崔莺莺看着儿子低着头，说话语气沉沉，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别怨你父皇，他对你的严厉要求，是出于一个父亲望子成龙的渴望。”

“同样，他也要为天下人负责，你是知道的，你父皇他本就不是一个心狠之人，他的帝王冷酷比不上你皇爷爷，他那是自己逼着自己。”

“因为他要对天下人负责。”

李贤眼睛有些湿润，自从进入皇帐，父皇除了简单的夸了一个好字之外，就没有对他此番领兵在外的种种建树有任何的夸赞。

反而还十分生气冷漠，这让原本凯旋而归的李贤心中十分堵得慌。

“你皇爷爷教了你很多东西，那些帝王心术不能说没有用，但你父皇身上的品质更是你需要学习的。”

“否则你以为你皇爷爷为什么选你父皇为继承者？”

“皇帐内发生的事情，母后已经知晓了，你根本就没有从心底里认同你父皇对你的告诫！”

“你只是记住了！”

“记住不会成为你今后的行为准则！当初你父皇登基，与伪朝廷最后决战之际，母后不在宫中，但你就在你皇祖母身边。”

“你应该很清楚，当初太后告诫你父皇时说了什么。”

“为君者，要有一颗坚硬的仁慈之心！”

“你父皇以前有一颗仁慈之心，可帝王的冷酷坚硬切确，先皇、太后一步步将他推上这个位置上，他现在做到了。”

“而你，有帝王的冷酷无情，但你缺少一颗仁慈之心！”

“吐蕃回来后，母后会请求你父皇对你另有安排，你去吧，记得去了吐蕃，做任何事情，多请教长孙宰辅。”

“母后，儿臣知道了。”再次开口，李贤声音中的怨气委屈消散了。

随后母子又话叙片刻，李贤换上母亲亲自为其裁剪缝制的衣衫，从帐内走出去。

他伸手摸了摸棉布内衬的锦衣，这可是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

穿上这件衣服，让他觉得父母还是很在乎他的。

其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