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笔记全篇没有时间记录,充斥着大量生活琐事,以及贾克西内心的情绪宣泄。
依据从博珍娜和瑟鲁什口中得知的过往信息,亨利与汉斯大概还原出一条前后连贯的时间线。
第一条有用的笔记是从博珍娜的丈夫开始。
……
该死的卢卡!他竟然在领主面前指控我侵吞田地!那些土地本就该属于我——是我祖辈开垦的荒地,凭什么划给他家?
真是混蛋,诅咒这家伙以后生不出儿子,断子绝孙。
……
卢卡靠着管理马厩得了领主宠信,每次见我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耀武扬威模样,怎么让他走了这种狗屎运。
……
卢德米拉为我生了个孩子,这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至少在这一点上,我赢下了卢卡那个家伙,他知道这件事后大概会气的吃不下饭吧。
可惜是个女孩,应该给她取什么名字呢?
……
卢德米拉又生下一个女孩,西拉多了个妹妹,这是我的第二个孩子,可惜还不是男孩。
或许娶卢德米拉就是个错误。
……
上帝到底还是开眼的,卢卡被开除了,据说特罗斯基城堡换了一位新主人,一个来自北方比耶拉的大贵族买下了这座建筑,似乎姓波尔高。
卢卡肯定恨死那个叫卡巴特的雇工,硬生生抢了他的饭碗,可谁让人家是领主带来的自己人呢。
我去找了卢卡,让他来我的农场干活,不出意外这家伙拒绝了,他的表情真是大快人心。
我无情嘲笑了他一番,说他是靠女人养活的窝囊废,这家伙没忍住,直接揍了我一顿。
我向执政官报告了他的罪行,当我带着卫兵来抓他时,这懦夫却躲进谷仓不敢露面。
要不是他妻子博珍娜跪着求我放过他,这家伙今天就该被关进牢房了。
……
该死!为什么又是女儿,这已经是第三个女儿了,我要这么多女儿有什么用。
卢德米拉真是废物!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我真不该娶她的。
不过相比于卢卡的妻子博珍娜,卢德米拉还算有点用,至少为我生了三个孩子。
……
突然翻到了多年前对卢卡的那句诅咒,莫非就是因为我的这个诅咒,所以卢卡和博珍纳才一直没有孩子,难道我是巫师?
那就诅咒卢卡不得好死吧!
……
我或许真的是巫师。
卢卡前天驾驶马车运货,在野外遇到强盗,尸体被发现时已经发臭,货物被洗劫一空。
……
我在葬礼上险些笑出声——活该!
他妻子博珍娜哭得越凄惨,我就越觉得痛快,让他以前非要和我作对。
难道,我真是巫师?
……
听说博珍娜收养了个小女孩,呵,真是可悲。
……
卢德米拉又怀孕了,希望这次是个儿子,我的女儿已经够多了。
上帝啊,赐给我一个儿子吧。
诅咒我有个儿子也好啊。
我已经为我的孩子起好了名字,就叫他乌力吧。
……
恶毒的采药女博珍娜,她居然给卢德米拉喝了她自己炼制的药剂,我不该相信她的,一切都晚了。
这个毒妇,害死了我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厄运会接连降临在我身上,我只是想要个儿子而已,难道这都无法实现么?
卢德米拉奄奄一息,我不让任何人去照看,她大概就是我厄运的来源,如果卢德米拉撑不过来,那就说明上帝要带走她。
……
卢德米拉居然撑了过来,后半夜的时候她甚至能自己起身。
有个怪人出现在了我家里,他整个人都裹在黑色的兜帽斗篷下,我进屋看到他时,他手上正拿着我的日记。
我本来打算让人去叫守卫的,可他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可以让你的孩子复活。”
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魔鬼的低语,我知道不该相信,可是我……
我太想我的乌力能回来了,我太想有个儿子了,我都……我做梦都想啊……我太想了。
……
卢德米拉死了,我亲手献祭了她,用那个人教我的咒语,这都是为了乌力能够活回来。
吸收了卢德米拉的生命力,乌力的居然真的痊愈了,但他还没完全活过来。
按照那人说法,我必须把乌力乌力埋在自家后院,每月的月圆之夜,去坟前念一遍咒语,帮助乌力的身体缓慢恢复。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但只要能让乌力复活,做什么我都愿意。
……
博珍娜丝毫不知悔过,甚至还想栽赃于我,宣称是我害死了卢德米拉和乌力,好在她的胡言乱语没有人相信。
……
那个黑衣人又来了,这次他摘下兜帽露出了真容,天啊,居然是那位尊贵的大人!
我有幸见过这位大人的画像,眼前之人与画上一模一样,绝对错不了。
我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如此尊贵的大人物的恩赐,但大人明确提出,不能泄露他的身份,不然便收回乌力复活的机会,同时对我降下惩戒。
大人给了我两块黑色石头,让我等时机成熟,用咒语召唤乌力破土而出。
到时只需要吞下一块黑石,就能让乌力认出我这个血脉相连的父亲,同时还能锁定乌力的怨念来源。
乌力吞下罪魁祸首的尸体,他的力量能得到极大的增强,成为无可匹敌的圣灵。
大人向我许诺,只要将这件事做成,便给予我贵族头衔作为恩赐。
我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大人提到,在特罗斯基有人和我肩负着同样使命,只不过那人是在饲养一头幼年血魔,一种类似传说中吸血鬼的魔物。
像大人这样尊贵的人,怎么会纵容别人饲养魔物呢,我想不明白,但我也不敢问。
或许是用来惩罚那些不敬之人的吧。
……
可恶!
博珍娜居然带着她的女儿跑了,我几乎将特罗斯科维茨跟她有关的人问遍,也不知道她具体去了哪里。
这该怎么办,博珍纳是乌力怨念的源头,没有她作为祭品,乌力的重生便不完整,无法蜕变为真正强大的圣灵。
我必须给予乌力完整的重生仪式,我一定要找到博珍娜的去向,拿她的生命当做祭品。
……
还是没有找到,博珍娜和他女儿到底躲哪里去了,真是该死,我几乎找遍了特罗斯基的每一个村镇,依然没有见到他们的人影。
难道她们离开特罗斯基了?
这该怎么办?
……
我没有办法,只能耐心等待那位大人再次出现,可过了这么久,大人却一次也没再出现过。
乌力,我该怎么办?
……
为了能够找到博珍娜,我必须积累足够的人脉与金钱,或许可以从收购农场上入手。
……
我使用那位大人留下的咒语,成功搞垮了一家竞争对手。
……
我将那些人的农场都收购了过来,成了特罗斯科维茨最大的农场主。
我向每一个有生意往来的人打听草药女博珍娜,却依旧一无所获。
身体衰老了好多,这是咒语的副作用吗。
……
太好了!
终于找到了,在暗地里的重金悬赏下,有一个猎人向我提供了确切的情报。
博珍娜根本没有离开特罗斯基,他居然藏到了特罗斯科维茨附近的深山里,每次都是她的女儿前往附近城镇购买生活必需品,怪不得一直没找到他。
等着瞧吧,博珍娜。你带着养女躲进深山又如何?我会让乌鸦啄食你们的眼睛,让野狼啃尽你们的骨头。
欠我的债,你们母女必须加倍偿还!
……
在我的刻意引导下,农场雇工斯特劳和奥塔两兄弟主动提出为我做这件事,他们想要以此获得我的信任。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兄弟两人以为我时日无多,想通过迎娶我的两个女儿继承我部分财产,两个年轻人的心思根本藏不住。
我戳穿了他们,但依然假意答应,作为交换他们必须为我带回伯珍娜以及她女儿的首级。
我与乌力的生命绑定在一起,只要能仪式完成,成为圣灵的乌力将赐予我永恒的生命。
这是那位大人亲口所说。
他要建立一座地上天国,成为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至高统治者,到时像我这样的人,将会成为他统治世界的左膀右臂。
……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但斯特劳与奥塔两兄弟还没回来,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出了意外,或是两人生出了告发我的心思,但不管怎样我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
该是时候初步唤醒乌力了,即便这样会增加我们的生命损耗,但我不得不这么做,必须以防万一。
……
笔记内容到此结束。
亨利与汉斯一起读完记录中的所有内容,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无用的,两人选择性跳过,着重阅读与神秘人和死婴有关的部分。
放下手中草纸之后,二人互相对视,心中有震惊,有后怕亦有荒谬之感,但最多的还是关于那人身份的疑问。
贾克西并未在笔记中透露出神秘人的具体身份,但也给了一些可供参考的线索。
那位大人无比尊贵,并且贾克斯见到过他的画像?
“你觉得贾克西所说的那位大人是谁?”亨利询问道。
关于这个问题明显汉斯更有发言权,他从小接受贵族教育,对贵族的礼仪习俗与传统自然更为了解,对于哪些人的画像可能会流落到民间,再清楚不过。
然而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汉斯手扶下巴,仰头看向窗外,凝神思索许久后方给出一个不确定答案。
“并不能确定那个农场主所说的画像是哪种类型,比如说一些大贵族,他们的画像就很可能流落到市场上,有些画师常会靠这种手段偷偷牟利。”
“又或者有贵族喜欢雇佣画师,绘制多副肖像装点门面,失窃之事时有发生。”
“但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应该是和教会有关,比如某些慷慨的捐赠人,可能会在教堂留下画像,以作纪念。”
“甚至笔记中所说的画像,指的可能是浮雕壁画之类也说不定。”
这种可能性太广,但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在世俗意义上地位一定很高,大概率是波西米亚境内的贵族。
亨利回想了下搜索夹克西房屋的全过程,中间并没有看到过任何人物肖像之类的东西。
线索似乎有点少。
但从中还可以推断出一个信息,那人在贾克西儿子出生时便已位高权重,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年龄一定不小,估摸着至少也要四十岁起步。
四十岁往上的男性大贵族,类似的存在,波西米亚实在太多,甚至贾克斯在笔记中提到,他和很多有生意往来的顾客交流过,其中必定有不少行商,所以不能排遥远区域贵族的可能性。
想要找到这样一个人,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除了神秘人的身份,笔记中还提到特罗斯基有人在饲养血魔,亨利立马想到那枚填充了仅三分之一的晶石,他至少需要再找到两头魔物,才能将晶石填满。
可笔记中和晶石有关的信息,并未提到它会吸收魔物体内的能量,贾克西的那种晶石用法,更像是将它当做某种媒介或供能物质,以驱动邪恶的咒语。
这和晶石吸收魔物时的奇异白光完全不搭。
还有就是最后一个重要信息,神秘人称要建立某种地上天国,如此宏大的愿景出现在一个小农场主的记述中,实在有些违和。
“大概会是某种巨大阴谋?”
汉斯觉得也是这样,直觉告诉亨利,菲尔薇的使命,大概就是阻止这个所谓的地上天国建立。
反派口中的天国,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贾克西陷入魔怔,竟然真的相信了那邪恶咒语能够培育出圣灵,实际上诞生的是一只丑陋无比的魔物。
但有件事神秘人没撒谎,吞下黑石后确实让死婴锁定了怨念来源,然而这个怨念来源是他自己。
死婴的诞生是邪恶计划中的一环,菲尔薇则送来了专门克制魔物的秘银剑。
亨利意识到,他卷入了某种巨大漩涡,身在局中难以脱身。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自己似乎属于正义的一方。
不知不觉,两人花费了大半个下午时间翻阅笔记,此刻太阳已然落山,天色落下黑幕。
卡芙娜推门走进,将炼制好的药剂放在进门旁的桌子上,直接忽视屋内两人,丝毫不顾及自身形象,一头栽倒在软床上。
“好累啊……”
当了一下午帕鲁,她此刻得以惬意长舒口气。
中午的时候,亨利劝过她不用这么累,但卡芙娜生怕有突发情况发生,为避免亨利没有药剂可用,执意尽快赶制一批。
窗外传来纵马之声,亨利与汉斯齐齐向楼下望去,小塞米与几个护卫回到了庄园。
不久之后,屋外响起敲门声。
“尊贵的客人,奥达少爷邀请各位共进晚餐。”
亨利心中冷哼,还是卡芙娜有先见之明,看来这炼金药剂今晚就要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