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庄园！”
亨利以为自己听错了。
卡芙娜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弱弱重复了遍：
“塞米庄园。”
“怎么了亨利，有什么问题吗？”
亨利面色有些凝重，刚刚才在梦里烧了塞米，这是巧合吗？
“卡芙娜，昨晚我失去意识后，又发生了什么？”
亨利起身倚靠在床头，扫视屋内陈设。
“还有，其他人还好吗？”
卡芙娜没急着回答这些问题，亨利的伤更为要紧，不找医生看看，实在不放心。
她将亨利扶躺在床上重新躺好，安抚道：
“你别着急，先冷静一下，我去叫医师过来，昨晚的事慢慢给你讲。”
卡芙娜虽然炼金技艺精湛，但对诊病看伤这种事压根不在行。
“好。”
卡芙娜转身走出房间后，留下亨利一人躺在床上，脑中不停思索有关塞米的儿子奥达之事。
他们一行人遭遇盗贼袭击时，亨利和汉斯离得比较远，很多盗匪的长相都没看清。
但在梦境世界中，亨利却看的一清二楚。
灵魂状态的观察力远超常人，亨利不但认出了其中的伊斯特万，也记下了看到的每一个人的长相。
后续梦境中，亨利找到躲在阁楼的奥达，便一眼认出他是那天参与袭击的匪徒之一，奥达对此供认不讳。
据此推断，奥达大概率长时间与盗匪厮混在一起，如果昨天晚上波尔高真的遭遇盗匪袭击，他很可能就在其中。
亨利与汉斯此行，目的是说服波尔高结盟，而奥达可能既参与了对波尔高的袭击，同时又是杀害他们同伴的凶手之一。
于公于私，都要做个了断。
但亨利并不希望这件事牵连无辜，奥达或许该死，但塞米庄园的其他人不应受到拖累。
梦境世界里，亨利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却无力阻止，他只是灵魂体。
但现实不一样，只要亨利想，他便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即便塞米家的事情暴露，亨利也有足够实力保下他们。
波尔高和他手下将领，但凡清楚亨利实力，就一定不会为几个无辜之人和他死磕。
一个人有强大力量后，是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些的。
如果本有能力阻止惨剧，但却选择袖手旁观，在亨利看来与帮凶无异。
所以，亨利必须抓紧时间恢复身体。
卡芙娜很快去而复返，与他一同进入房间的不但有医生，还有拄着扶拐的阿格尼丝。
阿格尼丝的小腿昨夜被弩箭射中，行动不便。
医生为亨利检查身体。
亨利对此不抱太大期望，这个世界虽然有些领域发展的超乎寻常，比如炼金技术，但医术却依然停留在中世纪后期的水平。
查看亨利身体后，医生做出的诊断只能说是无关痛痒：
“他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过度劳累需要休息。”医生很快便告退离开房间。
只剩亨利、卡芙娜和阿格尼丝三人。
经过药剂改造，亨利身体的自愈能力很强，现在这个状态，只是过度透支的后遗症。
亨利看向卡芙娜，表情轻松，眼神似乎在说：看吧，我就说没什么事。
医生确认无碍，卡芙娜才终于放下了心，她转头对一旁的阿格尼丝说道：
“阿格尼丝，能否拜托你转告管家，我想借用旁边那间炼金室，炼制一些加快恢复的药剂，至于原料，我愿意支付格罗申。”
卡芙娜先前花费大功夫炼制的药剂，在昨晚的战斗中全部用尽，若想帮亨利快速恢复，便需重新花费时间炼制。
阿格尼丝走近，微笑说道：“没关系的卡芙娜，据我所知，那间炼金室很久没有用过，平常一直当做风干室使用，你可以随意使用。”
“塞米大人为人向来慷慨，必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我稍后便去转告他。”
“谢谢你，阿格尼丝。”
“没关系的。”
然后卡芙娜就开溜了，说好要解答自己疑惑呢？但阿格尼丝还在，亨利觉得问谁都一样。
然而还没开口，阿格尼丝便已走到了他床前，行动不便的她突然弯腰鞠躬。
“阿格尼丝小姐，你这是？”亨利下意识坐起身，想伸手去扶，却忘了自己两只胳膊动不了，于是尬住了。
站起来也不是，躺回去也不是。
阿格尼丝直起身，看出了亨利窘迫，不动声色扶着他重新躺了回去。
“亨利阁下，你胳膊不方便，躺着就好。”
阿格尼丝一头金发盘在脑后，一身经典的淑女打扮，两人离得有些近，亨利先前一直没怎么注意她的容貌。
阿格尼丝长得很漂亮，容貌比梦境世界出众的多。
亨利在梦中见过阿格尼丝两次，第一次是在婚礼上，第二次是在塞米遭到屠戮时。
她最终的命运，是被波尔高的士兵无情割开咽喉，就此殒命，亨利不希望这样的惨剧与现实发生。
她只是个无辜的年轻姑娘。
“很感谢您昨天晚上施以援手，不然我和斯瓦蒂亚很可能已经死在弩箭之下了。”
说起这个，亨利反而有些内疚，摇了摇头说道：
“阿格尼丝小姐，你无需感谢，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你们一家也不会陷入这种危险的事情里。”
亨利没说，当时他心里想的，是给这家人留一具全尸。
做人不能太坦诚。
阿格尼丝向来好坏分明，她很清楚昨夜罪魁祸首并非亨利，而是那群意图行凶的士兵。
“救命之恩我们不会忘记，如果以后需要瑟鲁什家族伸以援手，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
说完，再次躬身感谢。
亨利这才想起昨晚生死未卜的执政官瑟鲁什，于是好奇询问道：“阿格尼丝小姐，你父亲瑟鲁什执政官……？”
阿格尼丝微微一笑，略带拘谨说道：“不用称呼小姐，叫我阿格尼丝就好，毕竟我们也不是贵族。”
亨利发现，她笑起来很漂亮。
“我父亲并未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受了些伤，现在不好见人……”
阿格尼丝说的已经很委婉了。
亨利点头表示理解，假如他被打成猪头，大概也不希望让别人看到。
更不要说瑟鲁什这个好面子的老家伙。
亨利看了看窗外，紧接着询问道：
“昨晚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听卡芙娜说，我们现在并不是在特罗斯科维茨，而是在位于塞米的庄园？”
“是的，这里是位于塞米家族的庄园，或者说城堡。”
看到亨利脸上的困惑，阿格尼丝继续出言解释：“因为特罗斯基城堡抽调不出太多人手支援，我担心那些士兵卷土重来，以防万一就让卫兵护送我们来了这里。”
“塞米庄园易守难攻，比特罗斯科维茨要安全的多。”
亨利恍然，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特罗斯基城堡那边，波尔高对此事作何反应？”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阿格尼丝似乎站得有些累了，坐在卡芙娜先前坐过的凳子上，倚在床边回答亨利的问题。
“那些士兵退走之后，我以父亲的口吻，立刻给特罗斯基城堡送去信件，简要叙述了当时情况。”
“见到西吉斯蒙德士兵的尸体后，城堡那边派人来确认了一番情况，然后就回去复命了，至今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仅此而已？
发生这么大事情，城堡那边派人查看一下情况，就没了下文？
于是亨利再次追问：“波尔高动向如何，发生这么大事，他就没来特罗斯科维茨？”
阿格尼丝沉吟片刻，才再次开口，语气有些不确定。
“有卫兵打听到一些没被证实的消息，昨夜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波尔高便带人来阻拦奥利茨，但是半路遭遇了盗贼袭击。”
“队伍伤亡惨重，但波尔高并无大碍，事情结束后，他则亲自前往了布拉格。”
亨利心中一沉，果然事情已经发生，波尔高前往布拉格，大概是急着去表忠心吧。
他现在最想确认的是，阿格尼丝的未婚夫，老塞米的儿子奥达，在这个世界是否也加入了强盗团伙，又有没有参与昨天晚上的袭击。
亨利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总不能直截了当告诉眼前少女，你未婚夫好像跟我有血仇，你尽快准备一下当寡妇吧。
这显然不太合适。
思考良久也没想好该怎么说，阿格尼丝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笑着温声询问道：
“亨利阁下似乎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
于是亨利整理了下措辞，旁敲侧击询问道：
“阿格尼丝，听说你未婚夫叫奥达，能和我说一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阿格尼丝眼神瞬间暗淡，最后强挤出笑容问道：“亨利阁下怎么忽然问这个？”
亨利与她目光对视，不经意道：
“我只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人，能有幸娶到你这样漂亮的姑娘。”
阿格尼丝没想到亨利会这么说，有些出乎意料。
亨利是阿格尼丝见过最英俊的男子，卡芙娜那么漂亮的姑娘，明显喜欢他，被这样的人夸一下，即便再沉稳，心中难免有些高兴。
“阿格尼丝，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亨利发自内心称赞，不夹杂其他心思。
阿格尼丝不是那种羞涩的小姑娘，大大方方接受亨利的夸赞。
“谢谢，除了我父亲，你是第一个这么称赞我的。”
“那只能说明太多人有眼无珠，不懂得发现世间的美。”
阿格尼丝将手支在床边，手掌撑着脸颊，饶有兴致问道：
“真的吗？”
亨利不假思索，当即回道：“自然是真的。”
阿格尼丝微微眯眼，笑得愈发灿烂，冷不丁问道：“有卡芙娜好看么？”
“如同不同季节盛开的美丽花朵，虽姿态各异，却都无比动人。”
“我应该谢谢你的夸奖。”
阿格尼丝扭头看向别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讲起有关奥达的事情。
“其实我与他并未见过太多次，他对我也不感兴趣，我们之所以订婚不过是源于家族间的利益交换。”
“你不喜欢他？”
“不止如此，他也不喜欢我，他在流民营地里有喜欢的女人。”
这冲突吗？
亨利对此实在难以理解，暗暗怀疑，难道自己是世上第二个，对两个女人动心的男人？
对此亨利也只能评价一句：“那他大概是真饿了。”
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居然不感兴趣，但想想也可以理解，有些人的审美总是超乎寻常，
后世摩洛哥亦有记载。
“昨晚来到这里后，你有见过他吗？”
阿格尼丝想了想，摇头说道：“没有，佣人说他有事外出了，为什么这么问？”
亨利已经在心里给奥达判了一半死刑，但自然不能明说。
“我只是觉得奇怪，换做是我，有你这么漂亮的未婚妻，肯定跟在身边寸步不离，生怕被某个男人拐走。”
“呵，亨利阁下是在说自己吗？”
“不要误会，这是站在一个男人角度上的肺腑之言。”
阿格尼丝突然起身，缓步走到床头，俯视床上的年轻人，亨利与她四目相对，不知她要干嘛。
她伸手摸向厚重墙壁，语气幽幽：“亨利阁下应该庆幸，这里的墙壁不是木制的。”
“为什么？”
她收回手，转头对亨利笑道：“不然刚才那些话，卡芙娜肯定听得一清二楚。”
亨利心中一惊，放出精神力感应，果然，卡芙娜就在隔壁！
还好，还好，隔音够安全。
持续一瞬的紧张，被阿格尼丝敏锐捕捉到，她笑得更开心了。
阿格尼丝觉得这样格外有趣。
她胆子很大，更近一步俯身凑近亨利面颊，气息几乎打在亨利脸上，语气魅惑说道：“和卡芙娜只有一墙之隔，跟我离得这么近，是不是感觉很刺激。”
亨利嗅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但他的面色格外平静，看不到丝毫旖旎，甚至有些怜悯：“阿格尼丝，你这是在自暴自弃。”
少女表情瞬间僵硬，默默直起身，有些自嘲地低头呢喃道：
“呵，你说得对。”
随后她又看向亨利，失落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
“你先前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吗？”
亨利没有犹豫，与她坦诚对视。
“当然，没有半分虚假。”
眼前的阿格尼丝，带着种哀婉气质，令亨利生出些许保护欲。
她闻言表情释然，转身缓步向外走去，临到门前时她又突然回身，对着亨利展颜一笑。
“亨利阁下，你是个很有趣的人，认识你我很高兴。”
“我还是第一次和异性男子离得这么近。”
“刚才夸我的那些话，如果你能当着卡芙娜的面讲，我说不定会更开心。”
说完这句话，她拉开门走出房间。
梦境世界，亨利看到阿格尼丝一人坐在酒窖中独自垂泪，真实世界情况似乎差不多，在心中独自垂泪。
这是个可怜的姑娘，亨利在心中叹了口气，但为什么感觉她最后的话有种似曾相识的茶味儿。
突然，他的精神力探测到楼下有动静。
“奥达少爷，您回来了。”
奥达.塞米风尘仆仆回到了庄园，佣人急忙迎上。
精神力视角下，亨利看不出丝毫异样，塞米.奥达便如寻常外出归来的贵族年轻人，看不出异样。
亨利默默收回精神力，莫非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