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初歇，青山宗灵药峰外，山岚浮动，云雾缭绕。
此地灵气极盛，常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被誉为宗门最神秘的“灵境外环”。灵药峰三日一次灵药汲气，此刻正值灵雾最浓之时。
赵阳独自一人，踏入了这片苍茫雾林之中。
这是他第一次被允许进入灵药峰深处。
几日前与陈风相认后，两人虽言笑晏晏，但当夜他却在陈风不察之间独自起身，向苏秋月长老请命，要进入灵药峰一探灵息变化的源头。
“为何执意一人前往？”苏秋月问。
赵阳沉默半晌，只道：“有些东西，只适合一个人面对。”
他没有解释，苏秋月也未多问。
“灵药峰深处地处宗门边界，各方势力均有涉足，进入且万分小心，如有危险及时向宗门求援”，苏秋月关切的说到。
赵阳点头领命离去。
其实，那晚他在灵药峰外围闭目调息时，心湖突现异动。
一缕微弱而熟悉的灵息从雾林深处一闪即逝，那气息陌生又熟悉，模糊得像梦，却比梦更真实。
他不敢确定。
但那灵息中，有着赵月的味道。
那是只有他们兄妹才能感知的、极阴体质与极阳体质间微妙共振。
这一感应，让赵阳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于是，他提出了这个请求。
脚步轻落在被雾气浸润的青石之上，赵阳一身青衫，身后微风卷起袍角，衣角带风，剑影沉静。
他神情凝重，目光微沉，灵识隐隐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牵引，像是命脉在悄然回响。
四周草木幽幽，天地一片静寂，唯有脚步轻响与远处灵兽偶尔的啼鸣。
雾气越来越浓。
突然——
“啦啦啦……咿呀咿呀……”
雾林深处，一道若有若无的童声悠悠传来，清亮而温柔，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
赵阳身形一震，猛地停步。
他几乎不敢呼吸，仿佛怕稍一用力，声音就会碎在风里。
那是一段歌谣，旋律古老，却充满童趣。
“那是……赵月小时候最爱唱的曲子……”赵阳喃喃出声。
记忆的闸门在此刻轰然打开。
东海渔村的黄昏，满天霞光中，小小的赵月坐在柴堆上，一边帮他剥红薯，一边晃着脚哼着这支曲子，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你听，我唱得像不？”
赵阳喉咙发紧，几乎一瞬间体内灵力暴涌。
他再顾不得谨慎，迅速调动星辰裂空盘轻微激活，身影如电，化作一道残影穿入雾林深处。
歌声在风中断断续续，却始终未曾真正消失。
它像一缕缥缈的魂，引他向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行进。
四周的雾仿佛也被这旋律所感染，流转之间，竟隐约呈现出莲花般的回旋之状。
赵阳心跳如擂鼓，他不敢停下。
“是她，一定是她。”他在心中低吼。
穿过一道藤蔓垂挂的石缝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前方，那一片灵雾深处，有一道极为纤细的身影，正静静地立在湖心石台之上。
白衣胜雪，长发披散，衣袂微扬，仿佛天地为她一人所静。
她的脸，被雾遮住，看不真切。
赵阳的脚忽然沉重起来。
他屏住呼吸，缓步向前，生怕惊扰了那抹身影。
他的心跳如战鼓轰鸣，血脉深处有某种力量悄然震颤。
“月儿……”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然而那身影，并未转身。
风更轻了，雾更浓了，歌声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赵阳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步，雾气却像是察觉了他的接近，猛地翻涌而起。
一圈圈涟漪般的空间波动在湖面扩散，空气仿佛骤然凝滞，那身影四周，竟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灵阵，宛若镜面般隔绝两界。
赵阳脸色骤变。
那是一种特殊的空间封印——灵域障壁。
这等阵法，极难布置，常用于封锁灵脉或保护失控者。
他试图催动灵力，凝结星辰裂空盘的空间感应，然而无论如何探查，皆被那片淡蓝色的光幕反弹。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衣少女站在灵阵之中，仿佛未曾察觉外界的动静。
直到——
她微微偏头。
雾色间，一张精致却略显苍白的侧颜浮现。
眉心之间，隐约有一道淡蓝色的花瓣形印记，似有水波在其中轻轻荡漾。
赵阳瞳孔猛缩，心中如遭雷击。
“那是……她的灵根印记。”
只有赵月，才有这种极阴水灵根的标识。
她果然在这里！
他抬起手，正欲唤出灵力强行破阵，却在此刻，她忽然缓缓地回眸。
赵阳深吸一口气，五指并拢，一掌拍在那灵域障壁之上。
一道寒光泛起，整面障壁泛起波澜，如水纹激荡。
“星辰裂空，碎界！”赵阳低喝，星辰裂空盘于身后浮现，一缕缕星纹自虚空中铺展开，试图从空间层面撕开障壁。
然而灵域障壁仿佛不属于此界的力量构成，赵阳的空间之力在接触的瞬间，便被反弹而回，几道星纹在空中寸寸崩碎。
赵阳脸色一白，脚下退了半步，却仍不死心。
他双手掐诀，周身灵力激荡，唇角溢出一缕血丝。
“赵月就在这片灵域中，我不能退！”他低吼，再次祭出灵气，剑指结阵。
“破！”
一道苍蓝灵刃自指尖斩出，直击障壁核心，然而那片如镜的光幕竟泛起一道花纹般的回旋符印，将灵刃轻描淡写地化去。
反噬之力震得赵阳肩膀微颤，脚下青石寸寸龟裂。
就在这时，她忽然缓缓地回眸。
那一刻，天地寂静。
那双眼睛，如泉水般清澈，却无半点情绪起伏。
她望着赵阳，却仿佛望着空气中的一缕风。
赵阳呆住了。
“她……她不认得我？”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血在胸口翻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月儿，是我，我是赵阳啊！”他终于嘶吼一声，拍击灵阵。
灵阵轻轻震颤，却如死水无波。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随后缓缓低下眼睫，转过身。
“月儿！！”赵阳扑上前，却已来不及。
灵阵中那道白衣身影宛若月影随风，在灵雾中一步一步后退，最终被雾霭彻底吞噬。
咔哒——
灵阵自行崩解。
湖心石台空无一人，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赵阳站在原地，怔怔凝视良久，掌心的血迹已然染红了指节。
他缓缓跪下，拂过湖边的一缕白丝。
那是她刚才衣角掠过时遗落的纱线。
微凉，却真实。
赵阳低头，额头抵在青石上，低声道：“你还活着……我知道你还活着。”
“你不记得我了没关系。”
“我会找到你，会把你带回来。”
他没有哭。
只是那一瞬，雾中似有一道清泪落在了湖水里，漾开淡淡涟漪。
次日清晨，赵阳身披晨露归宗。
他并未立刻回住处，而是直接前往内门长老殿，见到了苏秋月。
苏秋月坐于藤椅之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碧木珠链，见赵阳前来，也不多言，只轻声道：“回来了？”
赵阳点头，沉吟半晌，终是开口：“弟子在灵药峰深处，遇见了一件……极其古怪之事。”
“说。”
“在灵雾深处，我看见一名白衣少女，站在湖心石台上，四周被灵域障壁隔绝。她的样貌我无法看清，但眉心印有一枚水纹花印……”赵阳的声音越说越低，“那印记，与我妹妹赵月极为相似。”
苏秋月眉梢微动，神情凝了片刻，终是放下珠链，淡声道：“你说的那人，灵药峰中早有人提及。”
赵阳猛然抬头：“她真出现过？”
苏秋月点了点头：“已有不止一名弟子在灵药峰外围见过类似的白衣女子。有时在雾中隐现，有时倚在石台边弹琴，唯独从无接触。宗门曾派遣过几名精擅阵法的弟子尝试接近，但那片灵域障壁……并非我们宗门所设。”
赵阳一震：“不是宗门的？”
“不是。”苏秋月平静地说，“那道障壁无人能破，甚至没有人能触及其核心法则。以目前青山宗的手段而言，无人能解。”
赵阳眉头紧皱：“那她究竟是谁？为何出现在那里？”
苏秋月沉吟片刻，低声道：“灵药峰本就靠近宗门边界，有不少隐修者与异派之人曾在其深处出没。按理说宗门应当设防，但那处灵雾浓郁，常年视野不清。且她并未表现出敌意……所以我们选择观望。”
“你们……就这样任由她存在？”赵阳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既不知是敌是友，贸然干涉，反而可能引来不测。”苏秋月语气不急，“她的出现有迹可循，唯独无人能破她所处的壁障，甚至连探查神魂都无法穿透。你今日能见到她，反而是所有人中最接近她的一位。”
赵阳，还停留在昨日的画面中久久不能回过神。他在昨天的壁障接触中，清楚的可以感受到灵力的召唤，这和当初和赵月的生活中展现出来的灵气波动，极其相似，虽然那时候对灵气的感应还很弱，但依然记忆深刻。
“掌门在几年前的一次探查中，告诉我们灵璧空间可能和归墟宗有关系！”苏秋月说道。
“归墟宗？”赵阳疑惑道。
“这是个很神秘强大的宗派，掌门只是说过，不能妄沾因果，非我等可以窥测！”苏秋月继续说到，“从那以后，我们就不再关注这个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