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张华平一副为难的样子。

“怕什么？难不成怕李自成把你杀了不成？”

常心对张华平这唯唯诺诺的性子并不喜欢。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张华平想着，被李自成敲诈也是敲诈，也是刀尖子上跳舞，被这位爷敲诈也是敲诈。

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一咬牙说道：

“本县尉对大明赤胆忠心，岂会连这点粮食都舍不得？”

“都司尽管拿便是。”

看似慷慨的话语，实则心里已经在滴血。

说着，张华平便带着常心去了南漳的粮仓。

南漳西北是谷城，相较于南漳而言，谷城的战略地位更为重要，是李自成粮线的起始点。

而南漳、保康、枣阳这三个县，围绕着谷城输粮，然后从谷城装入粮车，走粮道直接运往襄阳乃至河南。

所以，设防最重的粮县便是谷城。

张华平边走边和常心聊着，据他而言，谷城设防足有三万人，火器充沛，军纪严明，其中储粮量约60万石。

也就是差不多七千万斤粮食。

对于这么大的储粮量，常心并不感到意外。

李自成如果没有这么多粮食，那他才感觉不对劲。

都说“湖广熟，天下足”，李自成所在的承天府，依汉江而建，是湖广的政治中心，几乎占据了湖广最上方的位置。

常心的武昌府当然也不穷，但比起承天府而言还是要差上许多。

之前常心的粮草危机，并不是武昌和九江的粮仓里没粮了，毕竟光是从左良玉那里缴来的粮食就足够他用大半年了。

但是面对饥苦的百姓，他必须开仓救民。

在秋收之前，百姓们兜里可都是空空如也的，那些粮食，至少要供应两地百姓撑过秋收。

他都拿来打仗了，百姓吃啥？

他的军队粮草，都是自己赚，自己用的，没有贪墨、剥夺大明丝毫。

“整个承天府西北地区的储粮量应当有200万石了吧？”

常心试探道。

张华平摇了摇头：

“也就只有谷城最足，我们其余小县，也就勉强维持民生，几个县拢共不超过一百万石。”

常心点了点头。

一百万石，也就是一亿两千斤的样子，供应李自成打仗的话，如果他真的有百万大军，吃120天就能吃到弹尽粮绝。

也就是四个月的粮食储备量。

那按照李自成的部署，顶多四个月内就必须伐京剿粮，不然粮食又会撑不住。

对于李自成来说，一百万石轻松就可以造没，但对于孙传庭而言，那就不一样了。

常心进了南漳的粮仓，就像是老鼠进了米缸。

“搬，接着搬。”

“你多拉几个马车来搬。”

常心指挥着士兵不断往外搬运着粮食。

板车一袋一袋往外送，张华平越看越心疼。

“都……都司，够了吧？”

“这肯定有三十万斤了。”

搬了好半天，张华平颤抖着问道。

整个南漳粮仓直接空了一半出来，鬼知道常心到底搬了多少出去？

“不够不够，这才搬了多少，肯定没有三十万斤。”

常心又搬了几轮才悻悻松手。

“张大人，谢谢您对大明将士的一番好意了。”

“如此大义捐粮，实乃我大明臣子之楷模。”

常心拱手，语气恭维道。

“不……不是……”

“我没。”

常心拍了拍张华平的肩膀：

“张大人不必多说，您的心意我们都感受到了。”

听到常心这话，纵使脸皮再厚的张华平也忍不住要破防的冲动，嘴巴一开一合半天，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好……”

“行，都司满意就好。”

张华平被气得咬牙切齿，但是又不敢大声说话。

得，他成捐粮的义士了。

常心在南漳几乎就住下来了，一边调教着张华平，一边往火车上搬运着南漳的储粮。

他的目的很明确，先把李自成粮线一条条端了再说。

等他发现的时候，直接就在襄京门口给李自成逮住。

估计到那会儿，大顺军一个个都应该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八月十六，潼关。

孙传庭看着越打越多的粮草，陷入了沉思。

刚驻军的时候总共才带了不到一百万斤粮草。

吃着吃着，怎么还越吃越多，现在足有两千多万斤。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这些粮草，看上去甚是眼熟。”

南漳水稻与小麦皆有种植，且陈放时间都有些年头了，孙传庭一吃就知道这绝不是武昌产地的粮食。

“也不知道常都司究竟已经打到哪里了。”

“不过能得来如此多的粮草，肯定收获不小。”

任孙传庭如何想象，也想不到自己的秦军吃的粮食是李自成的军粮。

“孙大人，您说，大顺军怎么哑火了？”

“按理说，先前他们来犯阌乡，没能把咱们引出去，要不就会全军北上，要不就会再出兵引诱。”

“但现在却没半点风声，莫不是不准备打了？”

孙传庭手下的将领高杰发问道。

然而孙传庭也只是摇摇头。

“莫不是已经被常都司的大军给拦住了？”

当他发出这个疑问的时候，此时的汝州城外，已然是一副兵临城下的光景。

李自成部下刘宗敏已然抵达汝州。

二十万大军扎驻五十里开外，他亲率两万人刺探汝州情况。

入眼，便是直接看到了被捆在城墙上吊着的天王李养纯。

“副将军！救命！”

李养纯双脚悬空，身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看到刘宗敏的身影之时，直呼救命。

刘宗敏见此，也是捂住了脸。

“妈的，真是丢人。”

“足足三万人，连一个汝州城都拿不下，真是饭桶！”

刘宗敏忍不住骂道。

他本来以为进入汝州应该是顺水推舟的。

李纯养在前面开路，他尽管往阌乡攻就行了。

结果出门第二道关就直接给他拦住。

“架火器！搭弓弩！”

“掩护楯车攻城！”

李养纯很快就组建一支五千人攻城队，在火器的掩护下开始逼进汝州城。

他是李自成麾下最得力的副将，所打的攻城战数不胜数。

眼下攻城对他来说，轻车熟路。

看着李养纯逐渐逼进的攻城队伍，龙亁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给我把大炮架好了！”

“轰他娘的！”

龙亁野大手一挥，城楼上的四十门红夷大炮发出了填弹的声音。

“哐——”

“开炮！”

炮弹飞射而出，伴随着的，还有燧发枪上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