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

夜翼看着破涕为笑的约里斯，皱起了眉。他低声质问：“你以为我不懂你吗？”

作为曾经的罗宾，犯罪心理学专业的学生，夜翼清楚约里斯现在的状态。

他看得出来，约里斯情绪化的表现并非单纯的挑衅或讽刺，他正处于原有世界逻辑失控的无助与恐慌之中，甚至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毁灭倾向。

就连约里斯那些所谓的“攻击”，也不完全出于恶意，这是约里斯反抗这个世界不公的方式。

就像迪克·格雷森选择成为超级英雄，成为夜翼一般。

从道理上，夜翼觉得他理解约里斯的立场；

但在感情上……他仍无法原谅他。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于是，他便摇头辩驳道：“伤亡事件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但这并不是超级英雄的责任。”

“你只是想要钱。”夜翼直视着约里斯，“无论你的出发点多么光明正大，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钱不好吗？”

约里斯的嘴角微扬，不知是嘲讽还是微笑，“我为受害者索求赔偿金，这有何不对？”

约里斯是资本家不错，可在这场事件中，他不是为了自己牟利，而是为了受害者群体讨要赔偿金。

他注重市场，清楚只有让钱在市场上流动起来，才能产生更高的价值；若只是单纯的剥削，那就连资本家都不是，只是披了层资本皮囊的奴隶主罢了。

现在不是奴隶制社会，也不再是殖民时期了！

现在是21世纪，讲究民主主义的现代社会，即使是资本家也要遵守劳动法，听取工会的意见。

凭心而论，约里斯在这一点上做的还算不错。

约里斯阖上眼，法国巴黎银行的分行大厦的废墟历历在目。负责人预估出的33.8亿美元的损失，只是短期内的人员赔偿金、建筑损毁成本、以及短期内的投资损失。

长期损失则无法估计。

法国巴黎银行是欧元区最大的银行，这家分行的存在对欧元未来的战略部署十分重要。

现在，全毁了。

身为超级英雄的夜翼看得懂吗？他的世界只存在善与恶的二元对立，可现实世界哪有那么简单？

经济因素，政治因素，社会因素……太多的东西需要考量了。

约里斯不只是在为自己的利益奔走，也不只是在为受害者们所奔走吗，他为了更大的东西而不断努力着。

超级英雄击败坏人后就不再出现了。

是他，是他在解决这些问题。

是约里斯在尽可能地填补资金缺口，在拼尽全力的恢复经济的正常运行，在不计代价恢复经济的正常运行，确保市场的复苏。

至于正义联盟的脸面和尊严？那是什么东西？

金融危机死的可不止一个城市的人，而是大家都要死。

只有拿到赔偿金才能让受害者家属真正的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只有钱在市场上流动起来，才能让所有人重新获得生活的信心。

“想要恢复民生，只有钱才能做到，再高尚的道德都无法达成的。”

约里斯伸出了手：“18亿美元，这是我的底线。”也是受害者的底线。

夜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半晌后，他重新回复：“这不是我们造成的。这场灾难的根源是毁灭日，超人是为了阻止毁灭日才——”

可随着话语出口，夜翼自己也感受到了一种冥冥之中的不安。

约里斯提出的这些问题一直存在：金钱、赔偿、经济责任……或许他一直忽视了这些？

超级英雄的任务是拯救生命，夜翼很清楚这一点。可夜翼突然回想起白天，他所见到的建筑废墟、受伤的市民、失去双亲哭泣的孩童……总有人需要为此负责，可超级英雄又能给什么呢？

可是，这些都是毁灭日造成的。超级英雄不是施暴者，而是拯救者。难道他们要为所有事情负责？

他正要继续解释，却被约里斯的冷笑打断，“所以你们觉得自己是英雄，就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是吗？”

“好吧。正义联盟拯救了1000个人，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有3个人死了，”约里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因为1000-3=997，所以正义联盟拯救了997个人？

“你以为人命是数字？靠加减法就能相抵？”

约里斯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别开玩笑了。”

“你说的不错。”夜翼深吸了一口气：“可是，金钱能让那些逝去的生命回来吗？我同意，我们需要铭记他们的牺牲，我们应该为他们建造纪念碑……”

毫无疑问，纪念和哀悼是英雄的责任。英雄需要为牺牲者建造纪念碑，让历史铭记那些牺牲的人。

约里斯却称其为“一文不值的破石头”，在他的眼里，似乎只存在金钱。

“金钱不能挽回人命，但它能帮助活着的人。”

约里斯用那种悲哀的眼神看着他，“你还是没有听懂，我不是在讨论善与恶的问题。想得现实点吧！大学生，我不想再讨论单纯的二元论了！”

夜翼才是理想主义者，约里斯才是那个追求现实的。

“你是不是从来没考虑过经济学和民生问题？”

“那你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开始关注这些问题呢？”

术业有专攻，夜翼不清楚约里斯所说的那些术语，但有一点是他能够理解的：“正义联盟成立一年了，超人也数次拯救过世界，你怎么现在才开始考虑这些事？！”

“以前，”夜翼指着窗外的城市，这座被超级反派们反复蹂躏折磨的大都市，“在过去，那些受害者被战斗波及受伤甚至失去生命的时候，你在哪里？”

“因为你是一个懦夫！”夜翼怒目而视，“你害怕超人，你恐惧他……直到他死了之后才敢站出来！”

“这分明就是美利坚政府的工作！”

夜翼把慈善晚会上，约里斯曾经说出的台词喊了出来，身份保密在此刻已经不太重要了，“你明知道这一点，却没有指责白宫，而是指责正义联盟、指责超人、指责我们！”

“我不能。”

约里斯看着他，“我做不到，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