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桃杀三士——
第15章 二桃杀三士——
泰山的出口,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此刻,已是月入眉梢,万籁俱静…但诸葛珪依旧带着梁父县的兵卒,冷静的埋伏在谷口。
终于,叛贼之首张举与张纯来了,他们还是忍不住要强行突围。
在他们看来,前方便是出口,似乎守备已经没有白日那般严丝合缝,俨然,杀出这山谷的机会已经出现。
这时,张举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对身旁的张纯说。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先冲出去再与那诸葛珪好好计较,要他好看——”
“好——”
说话间,他们用力抽了一鞭子,二马当先向前,身旁的部曲也纷纷跟上,不料…他们被隐藏在林间的绊马索狠狠一撞,几十匹马齐齐绊倒,撞到了一块儿。
张纯与张举重重的摔下马来。
也就是在这时,周遭的火把骤然明亮,高坡上诸葛珪正手持令旗站在那里。
卫士臧霸直接从山坡上跳下,大吼一声。
“逆贼?还想跑?”
然后挥动大刀向着张纯、张举便劈砍了下去,张纯大惊,不及躲闪,下意识的扶住身侧的张举,让他挡在自己的身前,鲜血飞溅起一片红色的血雾。
张举惨叫一声,应声倒下。
这时,两侧山林中响起了呐喊声,埋伏已久的官兵悉数冲了出来。
张纯下意识的想要逃窜,却在这时,一片箭弩从林中射出,张纯身中数箭,身旁部曲看的最是真切,他身上那不断溅开的血花,俨然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紧接着,一枚枚火把抛在这支叛军的身后,熊熊火焰刹那间燃起。
后路也断了——
叛军彻底乱作一团——
臧霸看准时机,数百支长矛从树林中窜出,便是指着眼前…这支群龙无首的叛军。
也直到这时。
诸葛珪的话方才吟出,“此番,本郡丞只为平叛,谋诛贼首,不问其它。若是尔等归顺,悉数无罪,若是负隅顽抗,那么…连同郡中家儿老小,一并斩杀,以儆效尤。”
如此肃杀的气氛下。
诸葛珪的这番话,无疑是温暖与希望的。
果然…
随着诸葛珪话音落下。
先是一阵“锵啷啷啷”的颇为杂乱的声音。
那是叛军的兵刃陆陆续续的掉落在地上,发出的金属与石块碰撞的声响。
紧接着,连续的“啪嗒”声不绝于耳,那数千叛军出于求生的本能,出于不牵连家小的期盼,一个接一个就这么跪了——
而这一幕出现在所有官兵的面前,他们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一场两千官兵对抗万余叛军的战役,所有人以为,只要能拖住,能到朝廷派兵支援,他们便是极限。
可…偏偏,在诸葛珪的调度下,两千官兵或是据险而守,或是埋伏于林,或是控制郡府,或是擒贼擒王。
整个行动有条不紊,两千人,愣是发挥出了两万人才有的战力。
最后的战果更是喜人——
两千官兵,损兵不过百,万余叛军,几乎全俘,这样的战损比,让人振奋,让人惊掉下巴。
呼——
看着那散落一地的兵刃,看着那放弃抵抗、彻底归降的叛军,哪怕表面上,诸葛珪还能努力的做出镇定的姿态,可内心中却是不可避免的悸动连连。
他知道,大局已定了——
他知道,因为亮儿的这一番排兵谋算,诸葛氏一族即将名噪天下——
“呵呵,倒是可惜了…”一切尘埃落定,诸葛珪不禁自顾自的感慨道:“那原本准备的火攻都没用上…这叛贼比亮儿想象中的要更弱一些!”
这话脱口…
恍然间,又一个全新的想法直冲脑门,完完全全的覆盖了他方才的念想。
一时间,诸葛珪不禁凝眉。
——『或许,不是这叛贼比想象中的要弱,而是亮儿比我想的还要更强!』
这个想法,让诸葛珪下意识的深咽口水…
这个想法,越想越是强烈。
有那么一个刹那,诸葛珪竟是觉得,亮儿的强大,让他都有那么点点毛骨悚然。
…
…
泰山郡的官署中,诸葛亮正在书房,面朝一方案几,缓缓的写着书法。
灵动飘逸,庄重沉稳,比之飞白书收敛,比之篆书磅礴大气,很难想象,一个这般年岁的少年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
诸葛亮写一句,诸葛玄就念一句。
这时,门外已经有族人前来禀报,“胜了,族长泰山谷口埋伏,胜了…大捷,是一场大捷——”
听到“大捷”的喜报,诸葛玄不由得霍然抬头,那惊讶之后的狂喜就跃然脸上。
“打赢了呀…打赢了好啊…”
他不禁转身,一把将诸葛亮抱起,因为太过突然,诸葛亮手中的毛笔尚未收起。
在竹简上留下了一道浓厚的黑色长条。
“打赢了,那就证明亮儿的谋算没问题,亮儿…你是此战的功劳哪!最大的功劳啊!”
与诸葛玄这般狂喜截然不同。
哪怕是被抱起,诸葛亮表现的依旧很平静。
他曾见证过太多次的大捷,他更是深刻知晓,哪怕赢无数次,可只要失败一次,就足以将一切的努力,曾经一切的胜果彻彻底底的推倒重演。
白衣渡江亮爪牙是如此——
那场七百里夷陵的大火是如此——
街亭错用马谡是如此——
上方谷那清河白雨也是如此——
现在的诸葛亮,他的情绪已经不会因为任何一场“大捷”而波动分毫。
他这一世要做的…是任何一个细微的点都精准的算到,不能失误,更都不能有分毫的疏忽。
“亮儿,听到这大捷的消息,你怎么不高兴啊?”
“这场平叛是你亲手谋划的…你不该这般平静啊?”
诸葛玄有些奇怪…忙不迭的问。
诸葛亮只能试着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高兴,孩儿自是高兴的。”
的确,会高兴。
因为父亲这一世不会再离他而去。
因为诸葛氏一族不会再没落、倾颓。
这些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啊!
想到这里,他在竹简上写上了诗的下面两句。
『力能排南山,又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这是他曾作的《梁甫吟》。
这是他曾经常吟诵的乐府诗…
但,这是一首葬歌呀…
诚然,这诗有‘盖悲士之立身,处世之不易,讽为相之不仁’之意。
可作出前两句“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时,那又岂会没有对父亲诸葛珪的思念与痛惜。
父亲曾在粱父县任县尉啊…上一世,父亲死的冤哪!
《梁甫吟》为何取字‘梁甫吟’?
《梁甫吟》即‘梁父吟’…吟的是曾经的‘梁父尉’、吟的是他诸葛孔明永远无法忘怀的父亲啊。
——『二桃杀三士!』
——『这次杀的是逆贼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