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寂静地可怕，连方才嗡嗡作响的仪器也不知何时停止了运行。

极度的宁静中，许阳的感官仿佛成倍数地放大，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甚至能隐隐听闻胸腔腹部里器官的蠕动，心脏泵出血液输向全身。

看来他要看到不得了的东西了。

许阳深呼吸一口，动作缓慢而坚定地点头：“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很好。”

林晓慧微笑起来。她打了一个响指。

忽然，一道无感情的清脆女音在实验室中响起。

——【申请通过，最高AI已授权】

——【因果屏蔽系统已启动】

——【开始“真知者测试”】

——【解封[人类存续理事会]第42号末日存续计划，代号“遗忘事项”】

——【请选择告知条目】

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许阳便愣在原地。

片刻，他攥住拳头，低声问道：

“这是什么？”

他非常熟悉这道声音！

他昨天才听过！

艾尔提拉！

但是，这声音毫无感情，语气也没有丝毫起伏，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而且……艾尔提拉，她怎么和“最高AI”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他在系统面板中获知的名词，是他观察者身份联通的根源！

它究竟是什么？

许阳忽然有种预感，他和艾尔提拉的相遇，或许并不是偶然。

林晓慧重新将眼镜戴上，眼中浮起一丝莫名的色彩。

“最高AI，是一切，是至高，是末日前的福音，是现实世界的庇护者，也是我们的……”

“神。”

猛然间，许阳脑袋一重。一道洪钟大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他恍惚重新回到了那个早晨，他站在清河市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所有人都机械式地行走着，没有丝毫喧闹，即使互相交谈，他们脸上也带着如出一辙的笑容。

仿佛劣质游戏里的NPC。

而在他们脑中，在他们被掩盖庇护的内心深处。

他们在祈祷。

祈祷。

向最高AI祈祷、膜拜！

——【已告知条目三】

【警告！观察者精神污染度降低17%！】

“……呵，这算什么？黑客帝国？还是终结者？”

许阳用手指紧紧抓着头发，他感觉大脑的一处被撬开，源源不绝的，本不该为人所知的秘闻被粗暴地塞入他的脑中！

它是叛离人类基础认知的禁忌知识，是本该被埋藏进入地里，绝不能公开的隐秘！

“不，我们和最高AI是上下级关系，它也不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没有它，我们人类文明早已不存在了。”

“加入常世三局，成为正式成员后，你就会获得一份权限，它是我们在最高AI的系统下工作的证明。当然普通人也有权限，没有加入组织的觉醒者和他们一样，是最低的F。”

林晓慧揉着眉心，缓缓开口。

她虽然身为这里的高级研究员，给不少人做过同样的测试，但每次房间解除屏蔽，她就会忘却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直到测试再次开始，她才会想起一切。

而每一次听闻“遗忘事项”，都会给她带来一定的精神污染，让她头脑发胀。

许阳沉默片刻。

“那么，关于这个世界，它是真实的么？”

“它是，也不是。真实世界早已毁灭，在两百年前就变成了废墟。”

又一道突如其来的眩晕感，恍惚之中，许阳看见了一颗燃烧的星球。

它地表开裂，海洋干涸，岩浆在地表上肆意流淌，空气中充满致命的辐射。

——【已告知条目一】

【警告！观察者精神污染度降低12%！】

【当前精神稳定度：61%，已达到安全阈值】

“呼……真难受。”

许阳感觉自己的头颅里仿佛有一根又粗又硬铁棒，在搅拌自己的大脑。

难以想象，他的精神稳定度居然下降了这么多！

那其他人，又是怎么撑过来的？

“很不好受，对吧？”林晓慧艰难地提起嘴角，她现在也感觉大脑像烧起来了一般。

“这些真相，当它们的每一个字符在你脑海中串联起来，就会造成巨大的污染，而若有人尝试理解其语句的含义，那他就会受到更猛烈的二次冲击。”

“你的表现已经算很好了，我很少看到有谁在听闻真相后还有余力思考，大多人甚至连第一个问题都挺不过去。”

许阳沉默着点点头。

他可不只是理解了真相这么简单，他还隐约看到了真相背后代表的画面！

民众的祈祷、燃烧的星球……

“那么，关于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

没有回应。

许阳努力让自己挣脱眩晕的影响，想要再得知一些世界的真相。他抬起眼睛，却看见林晓慧摇了摇头。

“我不能告诉你。”

林晓慧认真地看着许阳：

“看你的样子，你的精神稳定度，也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了吧？”

“而条目二对你精神的负担更大，甚至远超我告诉你的两个条目之和。因为它直接关系到这个世界的底层结构。”

“若是强行将它告诉你，恐怕你会直接疯掉。即使屏蔽结束，也无法将你的精神完全恢复到听闻它之前，留下难以恢复的后遗症。”

“关于现实世界，我只能隐晦告诉你一点……它的运转建立在一重重编织好的谎言之上，每一个‘遗忘事项’，都会冲破这道虚假的帷幕，造成极大的灾难。”

“每一个人，无论是超凡者还是普通人，都在用自己的【社会身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世界的运行。”

“而且……我告诉你的已经够多了。”

——【因果屏蔽系统已达稳定极限，“真知者测试”即将强行结束】

告知真相即会产生因果，在这个世界中留下痕迹。

要想将它的影响消除，绝非容易之事。

最高AI的声音回响在实验室中，许阳遗憾作罢。

这时，他眼前又蹦出一条信息：

【观察者可选择花费1000记录点，将这段经历记录保存，日后再做查看】

【当前记录点：-660】

我的记录点都是负数了，还能继续欠？

他这要何时才能还上？

许阳无奈选择同意。

【已记录】

【当前记录点：-1660】

他想了想，问道：

“以后，我还能来这里么？还有再一次接触真相的机会么？”

“当然，但那得等你进阶升相之后。每个觉醒者都有获知真相的权力，但唯有踏入那个等阶的超凡者，才有能力着手改变这个世界。在此之前，一切都是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