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观众都有些疑惑演奏怎么还没开始时，终于传来了如同潺潺流水一般的琴音，而低沉的伴奏也如影随形。

路明非在人生当中最为刻苦的训练所养成的肌肉记忆成为了关键，尽管余光不时被旁边晃荡着的双腿吸引过去，但截至目前还没出什么差错。

佩姬在突如其来的出现并且打了个招呼以后便没有再做什么干扰，路明非也就在短暂的迟疑后硬着头皮回应了柳淼淼不安的问询，开始了弹奏，但钢琴上的少女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真的是为了看他的表演一般，沉默着充当最近距离的观众。

而他似乎也真的受到了其鼓舞一般，手指与琴键的配合十分顺畅，比起以往的任何一次合练都要完美，甚至引得柳淼淼不时侧目观察他的状态。

路明非自己也没有想到，但在触摸上路鸣泽碰过的琴键的瞬间，他眼前人声鼎沸的景象却似乎变了一番模样，空气中充斥着寒冷与燃烧的木材放出的转瞬即逝的热量，耳畔响彻的是听不懂的语言，唯独昏暗的氛围有着些许相似度。

恍惚之间，刚刚热闹着的场所更加喧嚣更加疯狂，一个火星从壁炉中弹到地毯上，缓慢地蔓延灼烧起来，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似乎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当中，而当他反应过来时，旁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金发女孩。

那是一张路明非一眼便觉得很熟悉的面孔，但其却透露出完全不属于中国人的特征。

“零号，你会弹琴吗？”

她似乎在询问自己，路明非试图操纵自己的发声器官否认，但说出口的却是...

“你想听么？我的演奏可是很贵的，如果售卖门票的话，大概每一张都足够从你的父母那里买下你呢。”

这是他的声音无疑，但其中轻佻散漫的态度是路明非从未感受过的，而不光是失去了表达心声的权利，他的身体随即也被另一个意志掌控着走向已经成为火海的大厅中央的三角钢琴。

似乎是在察看音色，他的指尖流淌出一个和弦，而路明非瞬间便意识到那正是路鸣泽的手法，每一个音的力度，以及带有个人特色的结尾。

但一个疑问得到解答的同时则是更多的谜题，他为什么会感受到路鸣泽的意识？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从唯一能够看清的女孩和周边陈设，他大概能够辨认出这是俄罗斯境内，但再往下想他的脑子里就不断产生梆子一般的声响，使他头痛欲裂。

对了，演出！路明非在与自己的精神做了好一会斗争之后突然想起自己还在舞台之上，而有了之前的教训，他现在心急如焚，生怕自己是在钢琴旁边睡了过去，那可比单纯的演砸更加荒唐，连事故都不足以形容了！

然而当他竭力从“自己”的弹奏中挣扎出来时，琴声戛然而止，路明非眼神迷惘地四处张望，回应他的却是台下热烈的掌声。

“太棒了！明非，你今天的状态实在太完美了！”

柳淼淼的眼瞳照映着骤然明亮的灯光，闪烁灵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一刻她不止在为自己私心的决定成功而高兴，更是出于她对音乐的热爱。

“恭喜喽。”

“对于注定的救世主而言，有一些特长才是应该的，不然未来怎么跟与你相性一致的从者相处呢？哈哈哈！”

少女从琴上跃下，留下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的祝贺，路明非刚想回应，那种平淡的意味立刻变回了他所熟知的癫狂，在他提心吊胆着会不会暴露的瞬间仿佛露珠滴入水面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非你怎么了？我们该谢幕了。”

“哦哦！”

路明非回过神来，急忙跟着柳淼淼的步伐来到舞台中央，对着台下鞠了一躬，正当他长舒一口气觉得事情已经圆满完结时，眼角余光又看到了两个身影。

......

苏晓樯没想明白，她原本只以为下午高扬斯卡娅询问自己在晚会上的打算只是客套的话题而已，却真的如同表现出的兴趣一样，与她一起拿起了花束走上台来。

大概是对于节目的认可吧？她不禁想道，确实，比起在柳淼淼家里亲耳听到的路明非的表演，几个月的时间他便在一首不算简单的曲子上练得十分纯熟，比起柳淼淼也不遑多让，甚至有喧宾夺主的势头，对于这么努力的褒奖，理应给予他一个公开的仪式。

然而...在她调整面部表情的时候，那个跟着她上台的女人却抢先一步来到了路明非面前，亲昵地靠了上去，将花塞到他的手上。

与此同时，似乎是为了配合下方准备摄影的机位一般，她将墨镜和面纱摘下，露出了就连苏晓樯也没见过的真容。

狐狸精...这是那一瞬间两个高中女生达成的一致想法，不管是那对弯弯的眉眼，还是妩媚暧昧的微笑，不停地触发着二人心里的警报，诉说着她的行为背后的企图，但苏晓樯又想不到任何理由，并没有人提起过路明非的存在，也不可能事先有什么交集，这...只能用意外来解释。

“您...”

“凑近一点拍出来的照片才好看嘛，作为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总归是应该正式一些的。”这个陌生的女人嫣然一笑，自然地靠在路明非的胸前，后者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香气，而仔细回味之间，还隐藏着宛如动物的气息。

摄影师当然不会知道原本的安排，只是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苏晓樯将花送给另一个表演者，在一片掌声，以及对于在学校现身的商界新贵的美貌的赞叹中完成了晚会的闭幕，而剩下的，就只是属于后台，观众无法知晓的轶事——

......

“能陪我聊几句么，路明非，我应该没记错你的名字吧？”

“那个...”

“不要着急拒绝嘛，不止是我，你的从者应该也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

路明非骤然抬起头，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出了问题，不仅听到了保守的秘密的专用词，还隐约看到了浮现在女人身后的尾巴。

“你愿意么，掌管死亡的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