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山山坐在家门口，望着远方的风景发呆，身后的房间里时不时传来父母的争吵声。不过许山山毫不在意，他知道，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哪个赢了，他都要离开这个家。

许山山本名许善，因为他的爷爷希望他能够成为与人为善、造福乡里的人。

山山是他父亲起的小名。

许善人如其名，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是有名的善良，谁见到他都要夸几句。不过大家在私下里都说他是一个傻子，只需要夸几句就能够指使他做许多事情。

他的父母自然也知道这些话，所以对许善帮助他人的行为也越来越反感。

最后在许善的爷爷去世后，他的父母就让许善不要在帮助别人。

不过许善一直记着爷爷说的“与人为善，于己为善”并没有听父母的话，导致其父母都怀疑许善是不是真的傻。

最近几年收成越来越差，许善家的积蓄要越来越少。

在这个年代经常会有为了能够抗过低谷而减少家庭成员的做法。

许善父母包括许善在内总共有四个儿子，许善排行老三。

大哥已然成年是家中不可缺少的劳动力，二哥最聪明有希望成为官老爷是全家的希望，老四最小也最得二老的喜爱。

二老一合计发现只有老三没有什么特长，而且还有点傻，所以最终二老决定把许善过给需要的人。

对此许善没有什么怨言，他知道家中的情况确实不如以前了，而自己在家中的作用也比不上大哥和二哥。

在许善看来，老四身为家里最小的人，自己作为哥哥怎么能够让弟弟牺牲呢？

许善估算了一下时间，他们应该差不多得出结论了。

不出许善的意料，房间内的争吵果然停止了。

“山山，你进来一下。”许父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许善答应一声，随后站起身向房间内走去。

当许善进入房间后发现母亲正坐在椅子上默默哭泣，而许父则默不作声的看着许善。

至于他的大哥等人自觉没脸见许善，一直在里屋中没有出来。

“父亲，母亲。”许善向父母行礼。

许父开口道：“山山，我和你母亲决定与其让我们来选，不如让你自己选择去哪里生活。”

不等许善回答，许父继续说道：“你现在有三个选择，一个是镇上王老板的茶楼需要一个小二。”

说到这里许父停了一下，许善瞬间明白，许父估计是希望他选择这个。

因为王老板正是二哥读书的书院院长的哥哥。

许父看许善没有回答也不多说什么，继续道：“第二个是你大舅，你大舅没有儿子所以想收养你，你以后给他养老。”

许善的大舅是村子中出了名的浑人，好吃懒做、喜欢喝酒，尤其是在喝醉后喜欢动手打人。

原本许善还有一位大舅妈，但大舅妈最后还是受不了大舅，在某一天就消失了。

许善知道这应该是母亲希望他选的选项。

但许善一直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大舅妈逃走那天他曾经见到过她，也是他帮忙掩盖了她逃走的踪迹。

所以许善没有犹豫直接问道：“父亲，最后一个选择是什么？”

“最后一个是隔壁村子的纸匠想收一个徒弟来传承手艺。”

纸匠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一个被人尊敬的职业，甚至有些时候人们对他的鄙视还要超过妓女等下九流。

无他，纸匠在这个年代对人们来说只有办丧事的时候才有作用，像纸元宝、纸妻子等等。

而且因为纸匠只负责丧事，人们都认为纸匠身上有阴气，如果和他们走太近会有损财运、子孙运等气运。

人们自然对此十分忌讳，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

许善知道许父的选择虽然有一些私心，但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许善终究只是一个少年，即使心中理解父母的做法，说没有情绪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在想了许久后做出了选择。

“我选择第三个。”

听到许善的选择的许母再也控制不住哭声，放声大哭。

许父生气的朝许母说道：“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有人死了。”

许母也不管许父的训斥转身向里屋而去。

很快许善就听到了大哥等人安慰母亲的声音。

许父看着一直很平静的许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变成一个叹息。

“行，你先去休息吧，我明天带你去隔壁村拜师。”

闻言点点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许善家总共有三个房间，大哥因为成年分家已经不在这住，而二哥为了读书平时都在书院当中，所以许善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不过就算我不是自己一个房间，今天估计也不会有人和我住。”许善有些苦涩的想到。

当许善走到房门前时，许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山山，说为父没有，我对不起你。”

听到这句话的许善脚步顿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许父就带着许善坐着驴车前往了隔壁村。

他们是早上出发的，但到达隔壁村时已经是下午了。

而且两人下了驴车后还步行了一段距离，直到走到了村子的边缘才找到纸匠的房子。

严格的来说，其实这个房子已经算处于村子外了，因为离这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十里左右。

出现在许善他们面前的是一座荒凉的房子，单论大小，这个房子比许善家还要大一半左右，在许善的认知里，只有村长的房子比这个大一点。

许父走上前敲门叫人，一直持续了十分钟，在许父打算放弃的时候才有一个声音从门后传来。

“特么的有病啊，一直在那里叫什么？”

许父高声说道：“白师父，是我，隔壁村的许老三。”

许父的话音刚落，房门就应声而开，一个气质阴冷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许善两人的面前。

许父稍微让开身子，指着许善说道：“白师父，这就是我家老三，你看？”

听到此话的白师父把目光投向许善，许善感觉白师父的眼光就像是蛇一般，所以许善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

白师父点点头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道：“可以，这是说好的。”随后抬起手把一个东西递给许父。

许父慌忙接过，不过许善早就用余光发现许父接过的是一个钱袋子。

许父接过之后对许善说道：“老三，从今天开始你就和白师父好好学，以后给白师父养老送终。”

说完许父就转身急匆匆的离去，按照许善对他的了解，许善知道许父是急着回去检查钱的数量。

在许父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许善转头看向白师父，发现他正含笑看着自己。

“跟我来吧”白师父转身向房子里走去。

进入房子内后许善发现地上到处都是用纸做成的人或物，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不过满地的纸也让原本宽敞的院落就剩下一个只供一个人通过的道路。

“我听说过你，周围村子里有名的小善人，怎么样，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的感觉如何？”走在前发的白师父说道。

“不关你事”邓越回道。

白师父听到这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这不是会生气吗，我刚刚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不会生气呢。”

“会做饭吗？”白师父继续问道。

“会一些，但不是很好处。”

“会就行，我先睡一觉，晚上吃饭的时候叫我就行了。”白师父说完随手指着一个房间说是许善的房间后就步入一个房间里，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东西和许善逃跑。

许善看了看白师父紧闭的房门，又看向房子敞开的大门，上前把大门关上。

然后许善先是去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发现房间里所有的生活物品都有，而且房间也没有什么灰尘，似乎前不久还有人在这里住过。

许善在整理完房间之后重新来到了院落中。

许善看着满地的纸人不禁产生了一些好奇，于是他蹲下身随手拿起一个纸人观察。

邓越发现除了纸的触感和外貌之外，任何地方都和一个正常人一模一样。

许善在不知不觉中完全被纸人吸引，直到身后传来白师父的声音才让他回过神来。

“怎么，对这些纸人有兴趣？”

许善惊讶转头发现白师父靠在门前，此时正微笑着看着他。

许善恍然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许善低下微微红了的脸说道：“抱歉，我拆开了一些纸人，我没有办法弄回原样。”

“我饿了，你先做些饭吧。”白师父看了看被许善拆开的纸人然后毫不在意的说道。

许善点头，然后向厨房走去。许善发现厨房中还有白师父昨天吃剩下的菜，所以许善很快就准备好了饭菜。

饭桌上，白师父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许善，然后问道：“生气吗？”

“嗯，有点。”许善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白师父的问题。

“其实你在我睡觉的时候完全可以离开，你那个房间原本的主人就是前几天离开的。”

“我离开了，你付的钱不是白费了吗？而且我现在要无处可去了。”

白师父听到许善的话后感叹道：“我现在真的好奇许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教出你样的人。”

许善抬头认真的对白师父说道：“我爷爷说过好人有好报。”

白师父没有反驳许善的话，而是转而说道：“怎么样，对纸匠有兴趣没有，想学吗？”

“想”

“好，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师父了，想必你也知道师如父的道理，既然你原本的父亲已经放弃了你，那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爹，你以后跟我姓吧。”白师父直截了当的说道。

许善这次没有快速的回答，而是一直沉默，白师父也不急。

饭后，许善深吸一口气朝白师父道：“好。”

白师父听到这句话露出了笑容，许善敏锐的从中察觉到这个笑容似乎有些恶趣味在里面。

“那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做‘白恶’吧”白师父的下一句话就证明了许善的感觉是对的。

当晚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白师父让许善向他磕了几个头，算是正式拜他为师。

许善也终于知道了白师父的名字‘白用’。

在这个世界拜师是需要去官府备份的，所以第二天白师父就带着许善前往了镇上。

同时白师父也把许善的户籍改到了他的名下，自然名字也改成了白恶。

许善拿着新的户籍证明想道：“从今天开始，原本的许善就已经算是死了。”

一旁的白师父的手在白恶的面前晃了晃，白师父道：“你在这发什么呆呢？走吧。”

白恶看着前方的白师父道：“师父，你是不是走错了？回去的驴车不在这边啊。”

“你是不是傻？好不容易来次镇上，当然要去买点东西，吃点好的。”白师父头也不回的说道。

白恶听到这话也不再多言，很快两人就买了许多东西，如做纸人的工具、给白恶的新衣服等等。

在快回道驴车的位置时白师父突然惊讶的叫了一声。

白恶朝白师父问道：“师父怎么了？是不是丢了东西。”

白师父对白恶说道：“光顾着买东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白恶看着白师父说道：“师父，我没关系的。”

原来在两人原本打算坐的驴车旁正站着许父和许二两人。

白恶认为白师父是怕他面对这两人会不自在才说要去吃东西，所以他对白师父说了这句话。

白师父惊讶道：“你有没有关系关我屁事，我就是单纯的饿了。”

“啊？”

“啊什么啊，我要是真到在意那两个人，我早就让你上前去骂他们了。”

然后向师父不再管自恶，向旁边的面馆走去。

“老板来碗面。”

白恶无语的看着白师父，然后在把目光转向许父子两人，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然不像刚才一样剧烈。

缓缓吐出一口气后，白恶也走进了面馆。

“老板，给我也来一碗面。”

………………

“父亲，你在看什么？”

原本正听着许父教导的许二突然发现父亲停下了话，转而看向了一个方向。

在顺着许父目光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许二朝许父问道。

许必在听到许二的话后也回过神来回道：“没什么，以错人了。不过你一定要记住在书院要好好学习。”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去吧。”

在看着许二消失在了人潮中后，许父在驴车主的催促下上了车。

“没有其他人了吗？”许父在驴车行驶之后向车主问道。

“每天这么多人，我怎么记得有多少人，我都是差不多就走了”车主不耐烦的回许父的话。

许父重新看向镇子的方向，“难道我真的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