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鲨群只用了十分钟，便从账目一端扫到了另外一端，中途没有一只鲨鱼掉队，夏莲说这意味着在她离开的时日里，账目并未遭受冲击和破坏，她的夜巡也已经完成。

“呜噜呜噜~！”

作为指挥者的她便再次给出信号。

这个声信号被鲨群一只接着一只传开来，很快这支连接海洋的天线便崩溃了，这群海洋猎食者无声地四散开来，重归于深不见底的海域深处，只留下他们身下的伊娃。

“好了，接下来它们会去巡游自己的领地。我们可以回去睡觉了。”

夏莲将剪刀架在身后，拍掉了夜枫抱在她身上不安分的双手。

“你也摸够了吧？”

夜枫讪讪地笑了笑：“我还以为真要几个小时呢，那不得五六点快天亮了。”

“有情况就要，我也没想到两天没回来，领地里没有发生情况。我们运气很好。”夏莲指了指下方的深海，“时间还早，要别的地方玩玩吗？这里可以摸到龙虾和鳗鱼。”

“你决定吧。”夜枫说。

夏莲耸耸肩膀：“那就去那个地方好了。伊娃。”

她捏了捏伊娃的鱼鳍，伊娃似乎有所感应般，抬起了硕大的鲨鱼吻，旋即下潜。

两人一鲨游过漫长的水层与黑暗，终于在尽头瞧见了一抹荧蓝色的光亮。

那并非来自海面上，而是自海底悄然升起的奇迹，大片成群的荧光珊瑚卧趴在细软的海沙上，散发着瑰丽梦幻的七彩斑斓，仿佛幻想入侵了现实，美得令人目不暇接。

而在这片荧光珊瑚的中心，有块铺满着细软白沙的空地。

伊娃把背上的两人在此放下，仰起巨吻无声地高歌，旋即在他们头顶优雅地盘旋。

“这是我每次夜巡完，都会来的地方。”

夏莲拉着夜枫一起，踩上随着水流翻涌的细沙颗粒，旋即带着他仰天躺倒下来，仿佛躺进了一片幽邃深蓝的深海梦境，他们的视线透过平稳且碧蓝的水层，借着幻彩波澜的七色瑕光，便足以瞧见数十米之外，那海面上随着呼啸的冷风荡起的层层涟漪。

此情此景，让夜枫心底不由升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惬意悠然，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能够在此放下，他们只需在无人知晓的宁静海底，下意识伸手去抓那些幽幽上浮的水泡。

“唯一可惜的是，我还得带着氧气面罩啊。”

夜枫边叹气边及时掐灭了想拆下身后沉重的氧气瓶的想法，并有些羡慕地扭头，瞧着躺在他身旁、穿着如漆黑的水母般起伏的哥特女仆裙、同样仰头望着上方的夏莲。

夏莲这次却没有理他，那对如红宝石般绮丽的眼瞳深处，透露出丝丝迷惘和怅然：“上次和他们来这里，是什么时候了呢？我居然都快忘记了......原来真是会怀念的啊。”

“夏莲是在说你的父母吗？”

夜枫大概也猜到了，毕竟她说过她的母亲，拥有着变身噬人鲨的能力。

夏莲轻轻点头：“这个安静的地方，其实是我妈妈发现的。她也曾是白月庄园里的一位战斗女仆，是负责镇守这片边域海的上一任守夜人，和我身为管家的爸爸相爱。”

“那时爸爸经常三更半夜，偷偷溜到悬崖边，用吊绳降下来，每次妈妈都在下面接他。她会给爸爸穿上潜水服，带他下潜去摸虾子大蟹，弄上满满一大筐上岸来烧烤。”

“有时她也会带爸爸去兜风，骑着她最喜欢的康斯坦丁，那时康斯坦丁才是它们之中最快的。他们在康斯坦丁的背上拥抱，亲吻，爸爸总是给妈妈说着庄园里的趣事。”

“妈妈每次都听得很开心，守夜人的生活并不丰富，他们遵循着古老契约，化作基石守卫着庄园的边域，妈妈当了二十年守夜人，和爸爸的婚礼也是在这片海里办的。”

“没有伴娘，没有主持，没有酒席，只有那群在水面上高高跃起的大白鲨，在皎洁的月光下为他们伴舞和歌唱，康斯坦丁还出去狩猎了一头海豹，作为妈妈的嫁妆。”

“我也是在这片海里出生和长大的。”夏莲的眼底仿佛有光，“我十来岁时，妈妈就带着我和康斯坦丁到处兜风了，有次我给甩下海了，就是伊娃把我叼回到的岸上。”

她下意识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那时伊娃和我差不多小，知道我有尾巴，能在水里呼吸，就好奇地把我当皮球在水里踢，回头就给妈妈揍了顿，罚了三天不准吃饭。”

“哈......你妈妈脾气还真好啊。”

一直在安静听着的夜枫也不禁吐槽，换他来估计脑袋都得摇匀了吧。

“主要妈妈知道我的体质。”

夏莲笑：“那时我就会自己下海找伊娃打架了，因为它总是抢走我盯上的大海鳗。伊娃每次打不过，就喊它哥哥海德来帮忙。那时我还没能力，打不赢它俩就喊爸爸来。”

“你爸和我一样都得穿潜水服，能顶用吗？”

夏莲耸耸肩膀：“可是能当肉盾啊！每次我偷袭完海德，就把爸爸拉到水里当挡箭牌，这样伊娃它们就不敢反击了，因为它们都知道爸爸受伤了，妈妈可是会发飙的。”

“......你搞得我都有点害怕了。”

“呵，放心，你不变身，还没爸爸结实，我可不敢让你当挡箭牌。”

夏莲顿了下：“那时的日子真的很好，有他们，有它们，有这么多的家人......我一直都把这群大白鲨当家人看。我当时以为这片大海，就是全世界最幸福最安全的地方。”

“直到那天......”

她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一瞬，仿佛所有光芒顷刻都散去了，又好似眼底燃起了黑火。

这看得夜枫都愣了下，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看远方。

半晌，鲨鱼女仆扭了扭脑袋，眼神重新恢复了平淡：“抱歉，浪费你的时间了。”

“啊，怎么会？”夜枫赶紧摇头，“我还蛮喜欢听故事的，特别是夏莲的。”

“你怎么和我妈妈一个样，她也总是这么催我爸的。”夏莲微笑着从细软的海沙上坐起来，拾起隔壁的合金剪刀，“行了，躺够了？去摸点夜宵吧，我饿了。请你。”

“好啊。”

夜枫也一个虎跳起来，在水里就是轻松，还能玩鲤鱼打挺呢，除了水压有点闷。

他刚想游到隔壁的珊瑚丛里瞧瞧，先前就发现了一只大八爪鱼缩进了沙子里，却突然感受到了身后涌动的暗流，同时听见耳机里传来少女的低呼：“伊娃？怎么了？”

他扭头一瞧，那只名为伊娃的大白鲨，不知何时悄然游到了夏莲身旁，夏莲正扶着它暗灰色的鲨鱼吻，嘴唇轻煽，似乎在和它交谈着什么，同时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虎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