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里沃利街大游行
第65章 里沃利街大游行
“夏尔,有封你的信,”瓦莱夫斯基一进门就将一封信递给夏尔,之后向坐在桌对面的布朗基点头致意,“是路易寄来的。”
“路易?天啊,这段时间太忙都忘了跟他报声平安了,从春天鸽他到夏天可真是罪过。”夏尔熟练地撕开信封,摊开信纸读起来。
“知道你先前两头忙,这两个月关于他的事都是我代你问候的。”瓦莱夫斯基说着也坐到两人旁边,并拉响服务绳。
“当然忙了,而且很多还是白忙。”
“这话什么意思?”瓦莱夫斯基被夏尔弄糊涂了。
“这几个月也不知道阿图瓦伯爵又在搞什么鬼,竟然开始拖欠我们的工资了,我这个月的工资昨天就该发的,一分钱都没领到。”
“根据波旁王室那帮贵族的作风来看,应该是挪用公款去包养情妇了吧。”瓦莱夫斯基苦笑。
“不管是拿去干嘛,既然他连警察的工资都敢拖欠,就不怕有人趁这机会闹事直接把他从王座上赶下来啊?”夏尔嘲讽道。
“这些事情先放一放吧,瓦莱夫斯基你刚才说的这位路易是谁?”一直坐在另一边的布朗基放下咖啡杯。
他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面容坚毅如铁,双眼深邃得如同倒映着银河系,这样一个人不管在哪里都很难不让他人产生深刻印象,不愧是共和派当之无愧的革命领袖,甚至夏尔都曾一度觉得他能和德国那位大胡子相媲美。
“夏……路德维克的哥哥。”瓦莱夫斯基急忙改口。
鉴于布朗基强烈反对波拿巴的立场,两人都决定不把真实身份告诉他。
“信上说了些什么?”瓦莱夫斯基注意到夏尔的表情越来越难看,“路易出什么事了吗?”
“他的枪伤好了……但特伦蒂诺小镇也被奥地利军队毁灭了。”
此话像陨石一样精准命中了这个小公寓,霎时感觉整个巴黎都变成了一片废墟。
“因为你签的那个条约吗?”沉默许久,瓦莱夫斯基开口了。
“嗯,那份条约其实内容没问题,只是因为签字的我不是烧炭党成员,所以被他们合法宣布无效,”夏尔的语调变得无比哀伤,“信里说这是一个月前的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逃过一劫啊。”
夏尔说这话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索菲娅,至于其他人的话夏尔完全相信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特别是马蒂和亚历山德罗他们几个。
“烧炭党?”布朗基忽然发话了,“邦纳先生你之前曾为烧炭党工作过吗?”
夏尔花了点时间将一年前所经历的事情跟布朗基解释了一番,当然关于自己名字的部分一直用的是‘邦纳’。
“这个党派我曾听其他兄弟提起过,好像现在总部就设在巴黎的什么地方。”布朗基听完后缓缓道。
“是的,1820年在那不勒斯的起义失败后就把总部迁移到这里来了。”瓦莱夫斯基补充。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是他们也一度逼迫那不勒斯的费迪南王承认了他们的宪法,这个南意大利的波旁政权肉眼可见的脆弱。”夏尔戏谑般地说道。
“不过要我评价的话,这些烧炭党在我心目中仅比波旁贵族和波拿巴分子稍微好那么一点,即使他们追求自由反对专制的立场与共和精神相符,可他们缺乏行之有效的社会建设蓝图,斗争方式也倾向于秘密活动还缺乏统一领导,我觉得他们很难达成目标。”
“撒丁王国那个叫加富尔的也和你说过类似的话,我总感觉你和他就烧炭党问题应该会合得来。”夏尔笑道。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忽然由远而近变得越来越明显,而那个声音对夏尔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自己工作时走路就是这个声音。
“警员来了!布朗基你先躲起来!”夏尔迅速下令。
瓦莱夫斯基见状也迅速起身,带着布朗基迅速往卧室而去,当他们刚刚关上门时,咚咚的敲门声便紧随而至。
夏尔去打开门,来者果然穿着警员制服,而此人夏尔也认识,是一直负责巡逻巴黎腹地一带的兰斯警官,他的脸充血一般红,额头冒着汗,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怎么回事啊,我印象里你可从没急成过这副样子。”夏尔问道。
“警……警长命令所有休假的警员迅速去和平街集合,有人在那里聚众闹事!”
……
和平街原名里沃利街,本为纪念拿破仑于里沃利战役击败奥军所设,位于靠近卢浮宫与杜伊勒里宫的巴黎西北部,若从瓦莱夫斯基的公寓出发路程会比去圣安托万区还远得多。
由于靠近谷物交易所的大路已经被闹事者搞得交通拥堵,两人的马车只得另外通过协和桥从里沃利街西侧进入,警长已经在此等候他们多时。
“抱歉来晚了。”夏尔与兰斯以相同的频率向警长行了个标准的握剑礼。
“邦纳和兰斯?来了就好,到路易十五广场去领装备加入队伍,他们马上就要来了。”警长也没心思寒暄,简单交代命令后便掉头离开。
路易十五广场原名协和广场,与里沃利街一样在波旁复辟后被强行去革命化换上了复古的旧名,共和国时代这里作为断头台放置地见证了许多人的死亡,他们流下的鲜血就像一个诅咒,凡是与它有牵扯的事最后必然以鲜血收场。
在向仓管员出示警员证后,对方递给两人各一把上了刺刀的查尔维尔步枪和一个子弹袋。
“袋里都是空包弹,步枪里预先装上了实弹,记好了。”对方给两人甩了这样一句话就不理他们了。
返程的路上,夏尔疑惑地问兰斯:
“连步枪都用上了,什么人闹得那么大?”
“谁知道呢,要是来者真的吓到国王了怕是军队都会出动,听说战神广场的驻军都开始集结了。”
直觉告诉夏尔今天的事情不简单,可他还是只能暂时按捺住心里的疑问同兰斯一起跑步返回队伍。
警员们在警长的安排下已经像军队一样排成了三列横队,而夏尔被调到了第一排半蹲着。
远处的嘈杂声渐渐近了,模糊的一大团影子渐渐出现在手持步枪做瞄准状的警员们的视野里。
尽管此时依旧看不清衣着与长相,可对方人数比警察多却是不争的事实,前进的步伐也如行军般整齐,隐约间还能从对面听到军乐队奏起的鼓点声,而在巴黎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的,据夏尔了解也就只剩一种人了。
待他们循着鼓点踩着整齐的步伐隆隆地通过卢浮宫街区,准备进入杜伊勒里街区时,他们那一身蓝白相间的军装也清晰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正是波旁的军人,从衣服残破程度,没有装备枪支且年龄偏大来看,大概率是退役的老兵。
这下子夏尔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当局会如此恐慌了,毕竟老兵一旦决定闹事威胁可比没成气候的无套裤汉大多了。
警长站在队列的左侧密切关注着老兵们前进的方阵,可他毕竟不是专业的指挥官,让他来做这种事明显太为难他了,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跳出来让对方把指挥权交给他,可每次他都忍住了。
当对方的方阵终于行进到只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时,对方方阵中突然迸出一声‘停止’,接着整个队伍便在数秒间停下脚步,从头到尾无一不展示出极高的军事素质,搞得不少警员见状都有些恐惧,要不是三排横队以及警长本人在此拦着,估计当场都要吓跑一半。
在包括警长在内的所有人都倒吸凉气的同时,夏尔却在暗自欣喜,一是对这些老兵的军事素质十分满意,二是想到了利用此次机会说服他们投身复辟事业的可能性。
而且,这些老兵所站立的位置也是精心测算过的,若双方最后谈判破裂,他们从这个距离冲锋也能做到最大程度保证战斗力,届时这些警员将完全不是对手,也难怪他们明明手里有枪却一个个慌得跟见鬼似的。
“让国王从宫殿里滚出来,”从队列中走出一个军官打扮的人,一出来便扯着嗓子朝他们大喊,“把他拖欠我们的退伍费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