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女,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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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焚烧的夏日烟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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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竞赛的第二轮,开始于东京之外的某个地方。

时针稍微回拨几个星期。

刚刚进入五月的滋贺县,燥热的夏天尚未到来。但是炎阳炫目,蝉鸣烦躁。时而又会降下倾盆大雨,笼罩在小镇上空的乌云让人心情压抑。

在即将到来的反复无常的季节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身体和欲望都暴露得多的。

独居在家中的寺内火杖也想开始夏日的随波逐流。去烟花大会或者夏日祭典欣赏少女们和服下露出的天鹅般洁白脖颈。或者去离家很远的东京海边,那些女孩们明明身穿和内衣一样节省布料的泳装,却毫无羞耻感地展露自己优美的身体。

夏日的少年会遇见独属于自己的少女吗?如果能遇见自然最好,就算时运不济,能在海滩上啃着刨冰炒面和三五个男同学浪费一整个夏天也是宝贵的经历。

真是个美好的幻想。大抵没谈过恋爱的童贞男的想象力都格外丰富,明明自己都没上过学更没碰过女生的手,过于真实的幻想却令少年都开始落泪。

夏日是寺内火杖最讨厌的季节。

不是因为世事无常,而是因为自惭形秽。

像这样坐在家中品尝着孤独幻想的五月,已经过去了二十四载了。

就算把记事前的记忆刨除在外,自己受困于轮椅上的时间也有十八载。

十八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从懵懂小童成长为大好青年,也足够初入社会的有志青年沦落为快要离婚的颓废大叔。人类细胞新陈代谢每半年完成更换,生理上全新的人类会诞生36次。

所谓的忒休斯之船便是如此。船不是某种在海里漂浮的事物,而是被希腊人立在滩头的纪念碑。它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证明自己有航行的物质基础却又没有航行的可能性。

然而是幸运也是不幸,这十八年以来,寺内火杖的身体似乎完全没变过。

“这孩子的染色体有严重疾病,具体点解释的话,他的新陈代谢速度非常缓慢,细胞基本上处于不分裂的状态。”

寺内火杖能活过胚胎时期是个奇迹。因为天生的疾病,他母亲的怀孕期岂止是危难,简直是如同神话故事般漫长的两年。

寺内夫妻还心存侥幸,胚胎期的火杖只是发育速度迟缓了一点。在他出生之后这一家人才是直面地狱。

用不了多久,他的新陈代谢就会归零。

换做具体的解释方法,就是患上了极为严重且的辐射症。

如果换作更具体的解释方法。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东海村临界事故。

核燃料转换公司操作工人将连续将7桶2.4KG铀粉倒入沉淀槽,超过了只有5.5KG的铀临界质量。那一瞬间爆发出了美丽的蓝色闪光。在沉淀槽旁边目睹了一切的员工D,他遭受了过量的核辐射,被送往医院就医。

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1天,身体开始出现红肿现象。细胞当中的染色体被完全损坏,不能再正常的复制更新。

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7天,皮肤开始逐渐脱落。随着皮肤上旧细胞的不断死亡,血淋淋的肉体暴露出来。

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15天,肠道内膜开始脱落,每天的腹泻量达到了三升之多。三周之后,肠道开始出血,每天都需要输血10次以上。

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45天,血液和体液从身体各个部分不停的渗出,眼睛里都开始流血。每天通过皮肤和肠道所流失的液体达到了10升左右,大量的麻醉剂也开始不停的向体内注入。人造皮肤的方案宣告失败,这些皮肤根本不会和肉体粘连在一起。

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60天,患者第一次“死亡”,但是不幸又被医院抢救回来。

员工D被送到医院的第80天,免疫细胞变得异常。它们开始攻击正常的细胞,最终白细胞数量几乎降到了0个。

时间被定格到第83天,这种新陈代谢完全为0的抢救与其说是医学不如说是人体实验。后来每每想到自己出生后的经历,火杖都会好奇,换作是自己的话能否撑过83天呢?

火杖的答案是不能。临界事故的患者不止员工d一人,还有那个错误倾倒金属铀的操作工人,他只活了30天。

如果火杖运气很差的话他只能活过30天,如果运气很好的话他30天之内就会死。

“所以我们不推荐治疗寺内火杖。”

那个医生对寺内夫妇如此说道,但是随后他又话锋一转:

“作为替代,我建议他接受全身器官的替换手术。”

就像四肢残疾的人会换上义肢,眼睛残疾的人会换上义眼,若是全身都残疾的人那就只能换上“义骸”。而寺内火杖的“义骸”是一枚包裹在鎏金楠木制小盒子里的胶囊。

听起来就很可疑,看上去就更加像是个骗局。只是即便关于义骸的部分是个骗局,医生说的寺内火杖的疾病绝不是个骗局。寺内一家只能默默承受这个结果。

在寺内夫妇死后很久,火杖才明白原来所谓的义骸是胶囊里沉睡的一种寄生虫卵。

以富含营养物质的特制凝胶为肉体,培养来者不拒的寄生虫。寄生虫们具备某种未知的群体意志,依附于凝胶上的仿生肌纤维和血管进行活动,火杖就靠着这种非自我意志和微弱动力假装自己活着。

现在的火杖顶着一张与实际年龄完全不一致的脸,那是16岁少年的脸。原因无他,那副皮囊是类似于科幻小说里包裹住机器人的仿生蒙皮一类的东西。火杖的这套蒙皮还是寺内夫妇活着的时候买的,他不想丢掉父母亲手买的东西。

至于他的骨骼,那也是16岁身材的钛合金骨架。而这样一幅骨架对于寄生虫而言还是过于笨重,自己在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轮椅上。

寺内火杖很喜欢读弗兰兹·卡夫卡的小说,尤其是这位捷克小说家所写的德意志原文。他觉得只有通过作者的母语才能完全体会到本人的思想,不像随时会腐烂的肉体,只要语言的使用者没有全部死光它就是永远活着的,那是人类除大脑外另一个用于思考的器官。

由德语小说组成的义脑总比寄生虫的义脑好得多。

在卡夫卡的小说里,火杖最喜欢的是《变形记》。

推销员格里高尔某天早上醒来后变成了甲虫,被家人和社会嫌弃在孤独中结束了自己的人生。

格里高尔变成虫子是一种社会性的异化。寺内火杖也是虫子,那么异化了自己的又是谁呢?

在作为家产的神社内,在幻想和故事中,火杖已经生活了24年。他想自己会活到父母的遗产耗尽为止。那需要一两百年,可能比普通人类的寿命还要漫长得多。

然而这样的日子却因不速之客的来访而被迫终结。

“火杖大哥,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站在寺内火杖面前的是一个在本家不受待见的分家继承人,高木晋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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