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思量了片刻，崔昭终是将这枚壮骨融血丹收下。

“崔某独来独往惯了，不喜交友。不过看在这枚丹药的份上，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冯玉成顿时眼睛一亮：“交友一事，自得双方愿意才行。崔师弟高风亮节，与在下谈不到一路，冯某自然不会强求，唯一的奢求就是希望未来几日，冯某可以常来崔师弟的洞府，与君闲叙。”

言罢，见到崔昭皱起的眉头，他连忙改口：“也不能说是闲叙。”

冯玉成拿起先前遣丫鬟所买的典籍：“应该叫请教，我对于道文一窍不通，特意向崔师弟你来请教。”

他边说边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崔昭的神情，见到对方眉头仍未舒展，便又加码道：

“崔师弟放心，到时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来，而且每次最多也就耽误你一炷香的功夫，不会打扰你的修行。”

崔昭婉拒道：“还是算了，我的洞府位于巨野峰，那里有猛兽栖息，我炼气二层，自然待得，但冯师兄冒然来访，恐被猛兽误食。”

不料冯玉成却浑不在意：“猛兽有何惧焉？冯某上山前，家父曾替我向一位仙长求了件防身法器，等闲猛兽不能近我身，崔师弟不用为我担心！”

对方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崔昭也想不到别的理由来拒绝，反正也就三两天而已，这几天一过，自己跻身外门，将与此人再无瓜葛。

想到这，崔昭颔首答应：“既然如此，你每日在辰时三刻来巨野峰寻我，其余时间我要修行，就不要来打扰了。”

“好！”冯玉成喜出望外，“那就这么定了。”

……

待得冯玉成离去后，崔昭就扛着竹幡走回了巨野峰。

回去的路上，他碰到了好几个央求他帮忙解读道文的同门，但都被其礼貌地拒绝。

崔昭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锻体丹，自然无需再摆摊，现在的他，可以开始心无旁骛地冲击锻体大成了。

半炷香的时间后，崔昭到自己的洞府门口时，正准备取出玉佩打开石门的瞬间，目光无意间向石门上一扫，旋即停住了动作。

只见石门上，有着一道不深不浅的熊掌印，尖端还有着五道细长裂痕，明显是被划出来的。

几乎下意识地，崔昭就联想到了昨夜在这处山头游荡的黑熊。

瞬间，他的眸子凛冽起来。

“我不在的时候，那头黑熊想进我洞府？”

“怪了。”他眸子微眯，“洞府内的灵药头天晚上就用完了，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它破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压下心头的疑惑，崔昭在洞府周边搜寻了一番，没过多久，他就找着一串熊的脚印。

顺着其足迹走了一阵，他有些奇怪地发现，不只是自己的洞府，一些岩壁石块上都有这头熊的掌印，甚至他还见到一棵被它一掌拍倒的树木。

跟随着这些踪迹，崔昭发现自己几乎围着整座巨野峰转了一圈。

“这头黑熊，难不成……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崔昭有些不确定地猜测，又走了一阵，顺着足迹下了山。

当他发现这头黑熊的脚印延伸向荒山群时，停住了脚步。

“竟然是从荒山群而来。”

荒山群越往深处就越为危险，继续追踪下去，可能黑熊没找到，自己反而深陷险境。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修道的地方有一头实力不亚于自己的猛兽游荡，这种感觉，让崔昭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下次遇到……干脆将这头熊打杀算了。”

崔昭眸中有凛冽之芒闪过，随后他将杀心掩埋，走回自己的洞府。

他像往常一样投放了几队分身，安排他们进山搜集药材，随后于洞府内盘腿打坐。

几个时辰后，分身们拿着药材回来，崔昭将他们一一回收后，开始了今天的药浴。

“今日是第五次了。”他想道，吞下了一枚锻体丹，躺入浴桶，逐渐将心神放空，默默感受药力缓慢地淬炼身体。

崔昭沉醉于这种潜移默化的提升。

不觉时间飞逝。

……

翌日。

晨光熹微之际。

冯玉成拿着《道典》准时来到崔昭的洞府外，轻轻敲响了洞府的大门。

“崔师弟，在吗？”

听到门外的声音，崔昭将洞府石门打开：“进来吧。”

甫一进门，身着华贵锦衣的冯玉成就带着审视的目光四下张望了一番，旋即惊愕道：“崔师弟你的洞府怎生得这般简陋？”

崔昭瞥了他一眼：“你要是觉得太寒碜，就回去吧，没必要勉强自己。”

“别别，斯是陋室，惟君德馨，这间洞府其实也挺不错的。”冯玉成忙赔笑着改口，随后又盘腿坐下，拿出《道典》，“在下这次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希望崔师弟能教我识记道文。”

“《道典》有什么教头？”崔昭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东西不就是背吗？”

“这道文背下来也难啊。”冯玉成言辞恳切，“这些文字奇谲得紧，人看一会儿就会不由自主地头晕目眩，看久了甚至脑袋都要开裂了，崔师弟你就当是在为蒙童开蒙，照着念念也行，我听总比看要容易记下来些。”

“……行吧。”崔昭答应下来，心里暗道就当是为自己温故一遍了。

崔昭拿着道典替冯玉成讲解起来，他并未像冯玉成说的那样照着念，他在念的时候还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将自己脑子中看过的典籍与之串联起来。

原本只是打算简单应付一下的，谁料讲着讲着，他竟然有些乐在其中。

兴起之下竟讲了半个时辰。

当崔昭意识到自己讲得貌似有点久了，便把《道典》合上，递还给冯玉成：“今天就到这吧。”

“崔先生讲得好。”冯玉成笑着夸赞道，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将其接过。

崔昭被“先生”这个称呼噎了一下，旋即无语道：“你听懂没就在那乱捧？”

“不管我听没听懂都不可否认崔先生讲得好！”冯玉成义正辞严。

崔昭一时失语，懒得同他辩驳。

冯玉成接着厚颜道：“鄙人的洞府在明心峰的半山腰处，离悟道岩挨得很近，那里我已经让人翻修成一座庭院，崔师弟若有暇时，一定要去我那坐坐。”

“我一般都没空。”崔昭不欲与此人有过多攀扯，敷衍地客套了一两句后，便下了逐客令：“行了行了，我要修炼了。”

冯玉成识趣地站起身，腋下夹着《道典》：“我观崔师弟锻体大成就在近日，希望届时我那壮骨融血丹能助你一臂之力。在下告辞，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来拜访崔师弟。”

言罢，冯玉成走出了洞府。

石门訇然关闭，寂静的洞府再次只剩崔昭一人。

“锻体大成……”他喃喃，呼吸渐渐灼热起来，“最多再有四日，我必定功成！”

另一边，冯玉成在走出洞府外却没有急着离去。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看起来颇具岁月感的罗盘，罗盘上有一道极为夸张的裂缝，盘上指针正直直指着崔昭的洞府。

冯玉成盯着面前这扇石门，眸子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的目光仿佛要将其穿透，落在里面的青年身上。

“我所料不错，这个崔昭身上，有通天至宝。”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眼睛再次眯成了两道缝。

冯玉成没有久留，将罗盘收起，哼着曲儿离开了。

曲调在寂静的山道上轻飏。

听得出来，是一首很轻快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