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大虫明显开了灵智，很通人性，听见崔昭的问话后立即点了点头。

崔昭散去了自己掌心中的灵气波动：“我并不需要这东西，你自个儿拿去果腹吧。”

又道：“你我既住同一个山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便是，用不着给我送东西。”

大虫有些委屈地叫了一声，它此刻温驯得像只猫，丝毫不敢反驳崔昭的指令，迈着小步走上前去将野兔叼起，重新钻入灌木丛中，消失了踪迹。

崔昭这才转过身，继续向自己的洞府走去。

.......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崔昭发现自己小觑了这只大虫的毅力。

每日清晨，他走出洞府站桩时，都会发现自己洞府门口摆放着一具新鲜的野兽尸体。

每天的种类都不一样，有麋鹿，有狍子，有香獐，不一而足。

那只大虫大抵是觉得崔昭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吃兔子。

每当崔昭看见自己洞府外的动物尸体时，都能够察觉到那只大虫就猫在不远处的草垛里望着他。

这个时候，他就会把大虫送来的食物捡起来丢远。

无他，自己早已辟谷，而且站桩的时候旁边躺着一具尸体实在让他心里膈应。

崔昭的行为没有让大虫放弃，它依然每日准时给崔昭送早点，风雨无阻。

在第六天的时候，崔昭实在被这只大虫的行径搞烦了，无奈之下生了一堆火，当着它的面将其在这一天送来的鱼烤熟下肚。

翌日，洞府门口终于没有动物尸体了。

崔昭舒服了。

他照例晨晚站桩，剩余的时间全部用来研习道文。

随着他锲而不舍的钻研，这本书册未被翻动的部分越来越薄。

终于，在第七天的傍晚，他将这本厚实的《道典》看完了。

啪！

当合上书册的那一刻，崔昭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喃喃自语，眼里血丝密布，整个人都消瘦了三分。

都是被这抽象的道文折磨的。

他闭上眼，像失去骨头般整个人不堪重负地瘫软在石床上。

大脑逐渐放空，一股止不住的困意袭上心头。

崔昭没有抵抗这股困意，任其席卷自己的心神。

他确实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

崔昭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来到了一片虚无之地，记载着三千道文的书页在黑暗中一帧帧浮现。

而后书页里的道文全都奇异地脱离出了书页，幻化成一个又一个小人。

这些小人悬浮在空中，有的在行拳走架，移动时竟伴有阵阵风雷之声。

有的在跏趺而坐，冥思中虚空处处生莲。

有的在施展术法，掐诀间星火燎原，光耀大千。

一瞬间，各种斑斓的，夺目的光景在崔昭眼前上演。

他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幕令他目不暇接的画面，仿佛连呼吸也忘了。

每一个小人的动作都阐述着无尽的玄妙之理，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沉迷其中。

崔昭专注地盯着这些小人衍法，逐渐进入一种忘我状态。

时间飞速地流逝着。

隐隐约约，他感觉自己对道文的理解愈发深刻了，透过这些小人，他仿佛正在窥探一些极为玄奥的接近本质的东西。

不知何时，那些小人停止了动作。

它们悬浮在无尽的虚空，目光转动，全都盯向崔昭：

“何为道？”

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轰击着崔昭的心声，让他从这种沉醉的状态脱离出来。

“道？”

他一怔，眼神中露出茫然，开始不自觉地思考这个问题。

自己虽然这七天废寝忘食地研究道文，但对于‘什么是道’这种直指根本的问题，他却是从未想过的。

“道”的定义太宏大，太宽泛，被这么一问，崔昭竟是不知如何回答。

便在崔昭发怔之际，小人们再次齐声开口：

“何为道？”

话音落下的一瞬，他们的身躯竟然开始壮大，膨胀，直至达到同崔昭等量齐身的程度。

它们的目光凝视着崔昭，仿佛是千钧重担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崔昭感觉自己呼吸有些不顺畅，从这些小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什么是道，什么是道？”崔昭莫名感到一丝焦灼，不断于心底自问。

可这种哲理性的问题许多古人穷其一生也难做解释，他怎么可能立即答上来？

就在崔昭心中苦想之际，这些小人的身躯再度膨胀，身形摇晃间变成了可以只手擎天的巨人。

巨人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眸仿佛是无数颗古老的辰星，他们张开深渊般的嘴，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他的脑海掀起狂猛的风暴：

“何、为、道？”

……

崔昭猛然睁开了眼，腾地一下从石床上坐起，剧烈地喘着粗气。

下一刻，他感到脑袋像是被万千根钢针扎了一遍似的，疼得他嘶了一声。

抚着额头勉强适应了一阵，他盘腿坐好，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放空思绪，静心打坐。

如此过了一两个时辰后，他终于缓过劲来。

“真是逆天的道文。”崔昭于心底自语，越发感觉到这种玄奇文字的不可思议。

不仅看的过程中会使人头晕目眩，就连看完了都会侵入人的梦境，给人施加影响。

崔昭偏头看了一眼摆放在石床边上的《道典》，微微蹙了一下眉：“张庆当时给我《道典》的时候怎么没和我说会遇到这种情况？”

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黑：“这脑补怪，该不会以为我早就知晓这一点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咬了咬后槽牙，强行将心情平复下来。

“万幸，最后关头把那个问题回答上来了。”

他有种模糊的预感，如果自己当时没有答上来，恐怕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

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后怕。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这件事抛之于脑后，崔昭站起身，走出洞府。

“该为考核做准备了。”他心中想。

杂役弟子想要晋升外门弟子，要经过修为、锻体、道文的记忆、道文的理解与运用这四项考核。

其中，修为，道文的记忆这两项崔昭对此十拿九稳，而锻体是一个水磨工夫，崔昭就算担心也没用，眼下，他真正需要放在心上的只有一项道文的理解与运用。

崔昭记得张庆说过这一项的考核内容是让人翻译一些道文典籍。

千万不要小看这项考核的难度，道文一字千意，对于一篇典籍，不同道文排列组合下来，能产生上万种解释。

想要通过考核，只有多读多背，丰富自己的见识与底蕴。

但崔昭手头上除了《道典》，却是一本道文典籍也无。

在这种窘境下，崔昭想起了那日张庆所言——在明心峰的悟道岩上，每日都会有杂役弟子在那里交流修行心得，并相互探讨对道文典籍的解读方法。

或许在那里，自己的难处能得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