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4年，身体疾病已不复存在，“疾病”单指精神异常。

和身体健康一样，心理健康也存在标准。“勇敢、乐观、善良、宽容”等形容性格的词，变的和“血压、心率、视力、体温”一样，有各自的指标。

躺在病床上，心生好奇，忍不住冲医生道：“你最好别给我查出什么大病来。”

医生皱着眉头，看着诊断报告道：“川先生，诊断结果显示您不够宽容和顺从，病理上属于叛逆人格。”

“叛逆？这不是个性吗？”

“看来很严重。”说着他将报告放下，并操作起其它界面，“现在开始灵魂穿越治疗，治疗期间您会穿越到古代人的身上，接受‘服从’的专项护理。”

一团浅蓝色的水球从天花板缓缓落下，这……就直接开始治了？

“可是我不觉得这是病啊。”

“人人都应该学会服从，和指标不符就是疾病。不过你放心，会有高级护理系统照顾你，协助你的康复。”

“护理系统？喂，等等！”

水球离头部越来越近，又听医生说道：“为了让你全身心投入治疗，穿越后你的性格和思想不会改变，记忆会被替换成当事人的。也就是说，你不会记得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

水球贴到鼻尖了，病房的天花板被水波晃的歪歪扭扭，就像从水面俯看泳池底部。想要挣扎，身体却渐渐涌出一股昏昏欲睡的松弛感。

“穿越后，你的名字叫‘常青’，是一名生活在2024年的超市大卖场保安。”

2024年？90年前？

“哗”的一声，头部被水球完全罩住，没有呼吸不适，可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川先生，等你学会服从，该疗程才会结束。我们等待您的康复，祝您治疗愉快。”

※※※※※

2024年是个信息时代，坐在大会议室里，60名保安有一大半都在低头玩弄手机。现在临近下班，没人有心思开这个赛前动员大会。

“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报名参赛。”陈经理坐在台上，用笔敲了敲手头那张《有奖拳击赛：保安部报名表》，满脸不耐烦地道，“再没人自告奋勇，我就点名了。”

没人理他。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比赛就是走个过场，冠军早就被内定了。

“我倒数3个数。3……”陈经理嘴上数着，眼神慢慢看了过来，“2……”

闭上眼睛，偷偷低下头，祈祷不要点到自己。

“1！老刘！”陈经理伸手指着老刘，“你一个，还差两个。”

老刘是大卖场的临时保安，除了这里，他还在其它两个地方兼职。3份临工的时间恰好完全接上，陈经理知道他不敢拒绝，第一个就点了他。

“第二个，胖三！”

胖三身高163，体重113公斤。他之所以在这做保安，是因为体力只够支撑他在家范围300米内的单位上班，陈经理知道他也不会拒绝。

“第三个，常青！”

啊，还是点到自己了。上班5年，一直对领导言听计从逆来顺受，被点名也毫不奇怪。

好吧，看来要在拳击台上被揍一顿了。

刚想开口答应，眼前忽然一黑，出现一团浅蓝色的水球，将身体整个包裹了起来。

这是什么？

好奇间，耳边又隐约传来一位中年男人的声音：“……祝您治疗愉快。”

水球消失了，心态发生了一些变化，说不上来是什么变化，但肯定有什么变了。

“被点名的三个人，上来填报名表。”陈经理说完又看了眼时间，大手一挥，“动员会就先到这里，大家……”

“等等！！”忍不住举高右手，朝陈经理大声喊道，“我不想报名。”

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陈经理更是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常青，你说什么？”

“我不报名拳击赛。”重复了一遍，用确保大家都能听清的音量。

台下喧哗起来，陈经理脸上有点尴尬，但更多的还是意外：“常青，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你必须完成。”

“谁说都一样，我不去，没什么必须不必须的。”说完，台下纷纷传来议论和起哄声，显然大家都没想到有人敢公然拒绝陈经理。

刚要说“我要下班了”，脑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这声音并不是耳朵听见的，更像是心里传来的一种感受：『检测到川先生的叛逆病灶，尝试激活护理系统』

谁在说话？

陌生声音继续说道：『激活成功，开始护理』

身体不听使唤地举起手来，居然开口大声说道：“抱歉陈经理，我参赛，我保证完成任务！”

紧接着身体夸张地弯腰，鞠躬，一套动作做的标准之至毫不含糊。

台下传来阵阵嘘声，陈经理则又神气起来：“好了！不报名的都下班吧，你们三个过来填表。”

身体抬了起来，开始大跨步朝陈经理处走去。

怎么回事？

努力控制停下双腿，身体却毫无反应，仿佛根本不属于自己。

停下！喂！

停下！

停！！

随着心中的几声呐喊，陌生声音居然回复道：『对，常青，你像这样集中精神，就能和我沟通』

要这么集中注意力才行吗，再试试。

你是谁，为什么控制我身体。

『没必要向你解释』

……

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跨步，同事们一个个传来鄙视和嘲笑的目光，只有老刘和胖三一左一右地叹着气，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立定，提笔，填表，签名，感谢陈经理，媚笑，大声道别，目送陈经理离开。这套动作做完，又听那声音说了句『肢体护理已释放』，接着身体陡然一松，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试着举起双手，握了握拳，果然又能控制自己身体了。

“难办啊……”胖三满脸愁容地挠了挠头，“你说好端端的搞什么拳击比赛，看来免不了要挨打了。”

老刘则紧皱眉头，不解地道：“为什么大卖场搞比赛，我这种临时工也能参加？”

“凑人头呗。”说完胖三又鬼头鬼脑地道，“要不……比赛当天，我们三个一起弃权？”

那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常青，不准弃权，要学会服从』

不想理他，转过头问胖三道：“刚才我拒绝了陈经理，然后又答应下来，你们……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嗨，有什么好奇怪的。”胖三冲我眨了眨眼，脸上的横肉把眼睛都挤没了，“打工人嘛，谁还不是心里想反抗，身体又实在做不到嘛……”

不知为何，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滑稽。老刘闻言也语重心长地说：“常青你还年轻，不要太冲动。像我们这种保安，到哪儿不都得低着头啊。”

道理是没错，可是凭什么呢？说是有奖拳击赛，报名表上却连规则和奖品都没写。像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强制参赛，然后再丢人现眼地被淘汰，凭什么？

“胖三，你消息一向灵通，知道比赛规则吗？”

“我咋知道。”胖三摇摇头，想了想又道，“但我听说这比赛不是我们大卖场发起的，好像是集团总公司的哪个特殊部门发起的。反正参赛人数不少，我们这次报名，应该算是海选。”

老刘闻言苦笑一声：“你们先聊，我得去其它地方上班了。”

“我也累了。”胖三说完也和老刘并肩离去。

看着他们无奈的身影，不免觉得让这一老一胖去参加拳击赛有点太可笑了。

『常青』这时那声音又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你是不是想知道比赛规则』

无奈，只好再集中注意力回道：你能不能别突然说话，我很不喜欢这感觉。

『我能找到比赛规则。只要你尝试服从，我可以满足你生活上所有需求』

什么意思，我的需求就是你给我消失。

『不行，护理你是我的工作』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需要什么护理。

『我能让你赢下比赛，这样说，你能听懂了吗』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可以的，我能控制所有用电的数字或电子设备，所有的』

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