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出得门后并没有回家，而是按照那天追那邋遢道人的路线，去找...那帮小乞丐。

一则是为了打探邋遢道人的线索，二则是把这帮小乞丐收为己用。

他对应天城并不熟，所以只能沿着当时走过的路线，一路左拐右拐，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走到那个巷子附近。

远远的，他就看到好几个小乞丐，有的蹲在树荫下，有的爬上树，还有的撩起破烂的衣裳，露出排骨般的胸膛，躺在地上哼唧唧...

李长安慢慢靠近，扫了几眼，都是些十一二岁的小乞丐，大的那几个则不在。

“啊是那个凶哥哥！”其中一个十来岁的小乞丐吓得跳起来，眼看无处可躲，只能躲在树后面，其他三人也是面露警惕之色。

“是你？你哥哥呢？”李长安记得他哥哥是里面年纪最大的，大概有十五六岁了。

“...哥哥去帮工了。”胆小的小乞丐双手绞着衣衫，低头糯糯说道。

“哎，不能告诉他！”旁边脸上挂着鼻涕的小乞丐想伸手捂他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是来打我们的吧？”又一个小乞丐害怕地说道。

李长安皱着眉，冷着脸瞪了他们一眼。

“你别过来，我不怕你！”鼻涕小乞丐站在几人面前，嘴上说着凶狠的话，手脚已忍不住的颤抖。

“那个老道士呢？”李长安没鸟他，直接看着那还躲在树后面的小乞丐问道。

“别告诉他！”鼻涕小乞丐横插一脚，阻止胆小的乞丐说话。

李长安沉默了...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眼见对面的大哥哥脸色不善，胆小的乞丐额头鼻子全是汗水，手脚也开始发软...

“一百文钱！”李长安开口了，“一百文钱，买那个老道士的下落！”

“一百文钱？”鼻涕小乞丐也有些吃惊，臭道士的消息竟然值一百文钱，这能买多少馒头啊！

三文钱一个馒头，这能买...多少个来着？

够吃一个月吧！

“一百五十文！”李长安以为他们不满意，不过他也不是冤大头，“见好就收得了。那天老道士把我毒晕了，你们跟他有关系，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那天的事情，几个小乞丐是亲眼目睹的。

他们还看见有个很有钱的叔叔，让人把这凶哥哥抬走了，第二天就有官府的人来找自己几人。

听到说要算账，四个小乞丐也吓得有些不知所措，特别是那个胆小的、缩在最后面的那个小乞丐。

那天官府的人确实来了，还把哥哥喊过去问话，过了一天才放回来。

所以一听到这个凶哥哥还说要算账，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如实招来，“爷爷...哦不，臭道士走了，我们不知道...臭道士去了哪里，你不要找哥哥麻烦好不好...”

“老道士有留下什么话吗？”

“爷爷说，不能白拿你的钱...会遭报应的。”

李长安沉默了一会，从怀中掏出纸钞，算够了数扔到他们脚下。

四个小乞丐看着地上的纸钞，又看了一眼李长安，咬牙犹豫着。

即使是有些凶悍的鼻涕乞丐，此时好像也在天人交战，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噜的声音。

李长安无奈，“这消息是我买的，不算白拿。”

“他说的没错，这钱算是买我们的消息，不要白不要！”鼻涕小乞丐咬咬牙，说完后便快速蹲下捡起来纸钞，然后退后两步露出警惕的神色。

李长安耳中听得咕噜噜声响成一大片，疑惑道：

“前几天不是给你们留了一百多文钱吗？怎么饿成这个鬼样？”

“被...人家抢去了。他们几个大人，哥哥他们打不过...”还是胆小的那乞丐望了李长安一眼，说实在的，他觉得眼前这凶哥哥并没有哥哥说的那么凶。

“你哥哥给人家帮工，一天能给多少文钱？”

“...不知道。”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十一二岁的，你们没有弟弟妹妹吗？”

“弟弟妹妹们走不动，爹爹说...让我们先走，他们会跟上来的，可我们来了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到他们...”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知道他们是从河南逃荒而来的。那个鬼地方...黄河决堤很严重，经常隔几年就来一次，特别是开封府附近。

也难怪周王待不下去，后来直接跑回了凤阳。

这一次，貌似是驸马爷去赈灾。

换了副淡淡的神色，李长安和他们瞎聊了起来。

虽然他们也经过社会的一些毒打了，也有些戒备，但听到李长安一而再再而三保证不会找他们麻烦后，也慢慢放松了一些戒备。

双方互通了姓名。

李长安又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大乞丐们‘下班’，几人拎着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围着那个十五六岁的一直在气愤地说着什么。

那几个大一点的乞丐也发现了李长安，快速靠近，先是扫了一眼弟弟们，发现他们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你来干什么？”那名叫江远的乞丐神色有些不善，不过心里更多的是忌惮。那天被燕王府的人捉去，他都以为自己要没命了。眼前这人，和老道士有过节，恐怕不会放过自己一群人。

“喂，这里是京师，光天化日之下，你别乱来啊，我喊人了！”另一个脑袋长长的，长得像一颗土豆的大乞丐也开口说话。

“江远是吧？你们这副身子骨去码头吃得消吗？每天帮工费几文钱？”

胆小的乞丐叫江勤，他的哥哥，也就是最大的乞丐叫江远。

江远愣了一下，马上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回头瞪了一眼弟弟和其他人，不耐烦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呵，按码头工人的平均价格，每天三十文钱！”

“我想雇佣你们！”似是怕他们理解不了，李长安指了指江远几人，又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小乞丐，又补充了一句，“全部！”

“什么？”江远楞在原地，他在码头，累死累活，被以干不了重活为由，不仅工钱少过别人，时不时还要被寻个过错扣工钱。

这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他不相信。

他摇了摇头，“你雇佣我们干什么活？我弟弟他们...还干不了活吧？”

“就一些跑腿的工作，要说很多话，反正比码头轻松！”李长安看了看毒辣的太阳，“包一餐午餐，夏秋两季如果中午、下午干活的话，还有高温补贴...事先声明，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团建下午茶。”

江远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几个乞丐也有些心动，拉了拉他的衣袖，点头示意。

江远还是不敢相信，他听不懂高温补贴、五险一金、团建下午茶是什么，但是眼见这么诱人的条件，价格是他在码头上的两倍，他还是心动了！

“饿死了，别TM磨蹭了，给你们签劳动合同，就说到底干不干吧？”

眼见眼前的男子有些暴躁，江远一时间难以抉择，自己一路从河南老家逃难到这里，凭几人十五文钱一天的工钱，只能勉强养活弟弟。

如果能有三十文钱一天，没准还能存下一些...将来，也有些指望。

他知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但同时又怕这人是骗自己，或者是设套报复自己的。

其他三人一听到三十文钱一天眼睛都直了，他们很想越过江远答应，但这男子看都不看自己。

因此，只能又扯江远褴褛的衣衫，示意他答应。

“我答应你！”江远无奈，咬着牙重重点了头，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艰难的决定。

“明天早上九点...呃，大概辰时末，到文昌街那边的百草园书屋。别迟到了，不然扣工钱！”

“对了，你们再找两个熟悉的人凑够十个人吧！”

李长安累觉不爱，这样...应该不算白给了吧？

江远等人听到扣工钱都吓了一跳，不过估计了一下，这里到文昌街那边虽然远，但也不至于迟到，因此也迟疑着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