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明月星系，树影婆娑。

嬴政放下书简，看了眼即将燃尽的灯芯，索性直接将其吹灭。

起身走出房间，搬来一个竹梯架在屋檐上，轻车熟路的爬上屋顶。

太子府的地势还算高，嬴政站在屋顶上，虽无法将整座咸阳城尽收眼底，却也能看到那万家灯火的美景。

嬴政喜欢站在高处，因为这样他就能看得更远。

当初质赵邯郸时，嬴政就时常爬到屋顶上远方眺望。

可惜，邯郸的城楼太高了，嬴政的视线只能局限城中。

而今回到秦国，嬴政终于能尽情眺望。

晚风拂面，夹杂着春时土壤的芳香，沁人心脾。

嬴政的目光看向西城那条偏僻的街道，整条街道只有一处人家亮着烛火。

在黑夜下显得孤零零的。

“小叔父……”嬴政喃喃自语，旋即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这瓶中所装的正是通脉丹。

嬴政已经吃了两颗，还剩下十颗。

服下第一颗通脉丹时，嬴政的周身经脉皆已贯通，修为迈入后天境后期。

前几日又吃了一颗，经脉得到扩张，体内杂质排除。

修为再次精进，达到后天境巅峰。

距离先天境也只差一步之遥。

嬴政有预感，等到一个月后再服用一颗，自己必定能迈入武道先天。

而今年，他才九岁。

九岁的先天境，放眼整个天下都极其少见，足可称得百年一见的武道奇才。

嬴政清楚自己的资质虽然不错，但还够不上武道奇才，这一切都得益于嬴玄所炼制的通脉丹。

“小叔父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的嬴政已不再把嬴玄当作普通人看待，能炼制这等堪称神奇的丹药，又岂会是普通人。

奇人异士？

嬴政觉得可能性很大，可又感觉嬴玄不单只是奇人异士这般简单。

因为即便是他的父亲嬴子楚也说看不透嬴玄。

嬴子楚身为秦国太子，也或多或少见过一些奇人异士。

就比如吕不韦手下的罗网组织，就圈养着许多江湖剑客，其中不乏拥有异于常人本领的奇人异士。

这时，嬴政脑海中不由浮现那日王族宴席上，嬴玄所说的话。

“今年春时到底要发生什么？”

“小叔父为何要我早做准备？”

嬴政眉头紧皱，再过两日，秦国就要举行新王登基大殿，他的祖父嬴柱也将加冠为王。

不知为何，嬴政心中莫名有些惴惴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发生。

……

轰隆隆！

阴云密布的天空，随着一道雷声炸响，今年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下了。

春雨淅淅淋淋，还夹着一丝刺骨的冷意，令广场上的文武百官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过春雨再冷再大，也浇不灭嬴柱心中的火热。

他拒绝了要上前搀扶的内侍，在文武百官和王公贵族敬畏的目光下，身披王袍，头戴王冠，腰佩王剑，踩在汉白玉阶梯上，一步步朝着那至高无上的王座走去。

阶梯很高，宛若直达苍穹的天梯。

雨水滴溅在嬴柱那苍老的脸上，威严的妆容渐渐被打湿，风雨的吹打，让他残破的身躯疼痛难忍。

只是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王座，嬴柱眼中充满了疯狂。

当了十多年的太子，如今王位近在眼前，他不甘心就在此倒下。

哪怕耗尽仅剩不多的生命，他也要义无反顾的坐上那个位子。

就算死，也要死在王座上！

原本昏暗的眼神变得明亮，佝偻的身躯陡然挺拔，颤巍的步伐猛然加快。

最终，他登上了顶峰，强压胸腔的剧痛，缓缓转过身。

广袤无垠的天地呈现在他眼中，即便阴雨绵绵，可在嬴柱眼中却有万丈光芒。

“吾王万年！”

百官宗亲和城中百姓全都跪地膜拜，声势浩大无边，能与雷霆争锋。

许多人眼中都带着欣喜和期待。

欣喜秦国终于有了新王。

期待这位新王能引领他们大秦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只可惜，嬴柱站的太高了，他看不到众人眼中的期望，只觉得他们是如此渺小。

……

天灾人祸向来出其不意，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就比如嬴柱，刚继位三天，屁股下的王位还没坐热乎，就突然薨逝。

这一惊天噩耗，比之当初昭襄王的薨逝有过之而无不及。

短短一年时间，秦国就连丧两位王。

这给本就还未稳定的秦国雪上加霜。

嬴政得知这一噩耗时，整个人都懵了。

王祖父死了！

紧接着，嬴政再次想起之前嬴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莫非小叔父早有所料？”

“这怎么可能，小叔父如何能预知王祖父会死……”

要知道，嬴柱的身体虽然不好，但御医多次诊断，说只要用心调养，活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结果就在那日登基大典上，嬴柱被大雨淋湿，感染了风寒，直到今早喝药时，突然口吐鲜血，当场暴毙而亡。

经过御医和宫中禁军一起审查，得出嬴柱并非死于他杀，而是因风寒引发体内诸多恶疾，才导致嬴柱之死。

这其中存在太多的偶然，绝非有心之人所为。

而在一个月前，嬴玄就模棱两可的道出了嬴柱的死亡。

这让嬴政感觉很不可思议。

对嬴柱的死，嬴政虽然感到悲痛，但这种悲痛并不强烈。

毕竟他自幼在邯郸长大，两个多月前才回到秦国，与嬴柱相处的时间极短，很难有多少感情。

相反，嬴政心中还有一丝莫名的喜悦。

王祖父死了，父亲就能继位了。

而他也将成为……太子！

……

清风拂过池面，泛起微微波纹。

嬴玄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拿起棋盘中的那颗已陷入绝路的棋子，随手抛向池中，溅起一片水花。

见此一幕，白起悠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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