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柳听到这话，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知道公公本来就不喜欢她，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子，本以为能缓和一下关系，不让丈夫那么为难。然而，孩子却被诊断出先天性智力障碍。医生虽然说孩子还小，情况还不确定，但那种说法恐怕连医生自己都没有信心。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看人脸色的事还需要别人教吗？这次公公那边恐怕又要闹出什么动静来了。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住得偏远，交通不便，至少不会当面挨骂。

“没事的，咱们还是按之前商量的说，就说孩子是疫苗过敏，发烧烧坏了脑子，以后还有机会恢复，医生不是也说过还有希望吗？”唐初柳强忍着哽咽说道。话没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扑进丈夫的怀里放声大哭：“怎么命这么苦？咱们这是招谁惹谁了？之前还好好的，这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唉，算了，先吃饭吧，日子总要过的。回头我看看能不能调回来，你自己在这边也照顾不了两个孩子。还得给你弄只羊，你奶水少，羊奶可以补一补。明天我先给单位打个电报，请几天假，把事情安排好了再说。”陆宏化轻轻拥着妻子，用下巴缓缓地蹭着她的头顶，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绪。总要把事情一件一件处理好，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陆轩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这一世，他不再是普通孩子。现在摆在陆轩面前的问题是，将来要做些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换句话说，现在该怎么办？干点啥呢？无论如何，既然重活了一回，总得有点追求吧？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五十多年的大叔，现在却顶着三岁娃娃的身体，别说多说几句话，在这个只有六十几户的小村庄里都是大事。更何况以前还有个“傻子”的称号跟着，现在会说话了，每天都被人围观三遍。这情况，真是很棘手。

看着眼前的溪水，陆轩撇了撇嘴，笑了起来，却觉得嘴里苦涩。算了，反正现在是个刚见好的傻子，说话少点、人木讷点应该没事。如果不出意外，再忍个三四年，就要搬家了。搬到新地方后，虽然还有一些认识的人，但显然会好一些。现在还能怎么办？只能忍着。好在自己不是爱说话的人，不然就麻烦了。

现在需要给自己制定一个目标，然后有个大致的计划，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伸手在溪水里轻轻捡起一块鹅卵石，初夏灿烂的阳光照在浅浅的溪水里，洒下一片片碎金。光滑的石头凉凉的，十分舒爽。将这块和拳头一般大的卵石捂在手里，拇指慢慢来回摩挲，听着手指和石头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仔细思索未来的路。

今年是1981年，最出名的就是去年发行的庚申猴票。只是……

陆轩回头看了看不远处静谧的村庄，木讷的脸上不由得抽搐了一下，随即挫败感瞬间填满心房。在这个四百多人的小村庄里，算上自己小学三年级的母亲，识字的成年人不超过二十人。母亲是知青，是外来人，其他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亲戚朋友都在方圆十里内，整个村子十年都不会收到一封信。邮票在这里简直是传说中的东西，这年头谁也不会琢磨自己用不上的东西，何况还得花钱。

跟老妈说？算了，母亲虽然和父亲因为工作关系常年分居，但她在工厂里打电话是免费的。作为化验室的小头领，她手下管着炼铁厂百分之八十的女职工，有点特权。每周打个十几分钟的电话也没人说闲话，更何况自己的情况厂里也知道，更没人会说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要买邮票？别说怎么解释自己突然会说话的问题，单单解释自己为什么知道没人提过的猴票，就完全没办法。

“1981年？嗯嗯，葛洲坝戗堤合拢？应该是一月份吧，历史课上好像学过，我还记得这个？但这有什么用啊，我又去不了。还有什么记得的？说起来，好像听说今年上半年是文物年，出了很多和文物保护相关的法律。具体内容不清楚，没看过。说起来，今年大长老换届后好像有文件说，个体经济是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的有效补充。大长老是谁来着？忘了，这是正式允许个体经营了吧，是个好消息啊！现在这年月倒腾什么都挣钱，有了钱就能办很多事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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