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转动左轮，高天原的专员为了应对极端情况都配备不卡壳威力大的转轮手枪，血裔的身体素质决定他们根本不惧大威力后的高后座力与冲击力。

村上熊的配枪是柯尔特公司1986年生产的柯尔特响尾蛇式，口径9mm，弹匣容量六发。为了能填充炼金弹药炼金课对枪身做了“附魔”，整个枪管都用某种妖怪的骨粉刻出精密复杂的纹路，在快闪的路灯下鎏出黄金的颜色。

李彻朝窗户伸出枪口，却没回头，借助后视镜朝后头逼近的车灯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漂亮的一击！

村上熊即便没有共享乌鸦的灵视也可以想象到子弹没入轮胎的画面，因为后视镜中那辆黑色本田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就是金属轮毂撞击地面磨出的火花与咒骂，追击他们的车辆从五变成了四。

但还来不及欣喜，以李彻的这声枪响为鼓点，身后围猎的轿车也沸腾了，他们像是被猎物激怒的狼群，趁着村上熊愣神的功夫狠狠撞上了奔驰的后保险杠。

车身摇晃，贝儿紧紧抓着窗顶的把手，李彻喊：“开快点！”

村上熊咬牙说：“已经是最快了。”

他们还处在繁杂的市区，道路曲折，车辆喧腾。他猛打方向盘一个急转弯暂时拉开与后车的距离，但后车的驾驶员很明显技术并不输给他。刹车片咬紧轮胎，四辆黑色本田如狂龙甩尾伴着急促的摩擦声跟了上来。

李彻目瞪口呆：“感情黑帮电影不是骗人的，极道真的都会开快车。”

副驾驶有人探出头吹口哨，得意地拍着车门，哈哈大笑，笑声此起彼伏尖锐刺耳。司机也按着喇叭庆贺，四辆本田鸣笛如萧，远光灯剑一样刺眼。

村上熊这才察觉他们都是一群年轻人，虽然穿着象征男人的美式西装，那稚嫩的气质却是伪装不了的。就像一个士兵听到哨声就会敬礼，这些半大的孩子还没从之前暴走族的身份中转变过来，即便原先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杀马特造型被舍弃，可在某个时刻他们的心还会沉浸在那五彩斑斓的岁月之中。

就像一幅被过早遮住的画。

也怪不得他们开车技术好，因为这些家伙原先就是开快车插会旗的暴走族。甭管川崎还是小电驴，在这些以年轻张扬做个性符号的武暴走手中都是被卸了油门的发动机猛兽！

这些年轻的亡命之徒渴望爱情渴望赞美渴望世俗，唯独不渴望生命！

李彻抓紧扶手：“嘿，现在日本连他妈黑道都招起童工了吗？”

奔驰后备箱在他们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下干瘪，有路过的轿车鸣笛警告，降下车窗指责黑道们太过嚣张，却又被本田车里亮出的棍棒与枪支吓得一脚油门窜去了远方。

又一次撞击！村上熊脸色微微一变，他听见后车厢传来明显的金属扭曲破碎声，奔驰的马力已经开到了一百八，可还是甩不掉那些一贯以飙车在街区闻名的暴走族少年。

贝儿吓地站在不由紧紧抱住双臂，身子恨不得锁紧后座椅的缝隙中。她不住的祈祷，因为那些少年看她的眼神如同饿狼盯着羔羊。

如果落入他们手中……后果不堪射想。

几乎同时两辆黑色本田挤在奔驰两边，车门之间蹭出一连串火花似乎是要把他们逼停。黑黢黢的枪口也从黑越越的窗户中伸出，对准后座目光呆滞的贝儿以及驾驶位上沉默不语的村上熊……持枪的人目光一凛，李彻不见了身影！

“他在哪？”持枪之人叱喝村上熊。

现在车速表上了一百二十码，这种速度下一个人跳车逃逸和从高楼跃入水泥地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人可以从这个速度的车辆中逃走！

不，他没有逃走！

车顶传来鞋底踩踏的声音，有人在车顶！

副驾驶反应迅速对准车顶扣动扳机。短信里并没有要求任务目标的死活，现在他们已经逐步远离了市区，夜黑风高四周没有目击者，再加上未成年不死刑的加成，这群人现在就是一群不知法律为何物的亡命之徒！

几声枪响，风从铝合金车顶跟着黑夜灌入，开枪的人瞪大双眼，车顶什么都没有。

可紧接着他们目光一凝，呆呆张着嘴巴，像是见到什么难以理解的情景。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另一侧的本田车顶，身姿挺拔，乱糟糟的头发被狂风掀起，嘴里还咬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他顾盼自雄地转动左轮，风阻对他来说视若无物，倒像个站在岬湾吹风的旅人。

少年们隔着奔驰的车窗对视，原先的跋扈与骄纵不见了，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见恐惧与惊惶，巨大的阴影从天上盖住了他们！他们甚至没有察觉到危机来自何方！

“杀了他！杀了他！”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景少年们大叫起来，愤怒让他们彻底失去理智。他们从后座下拿出只有帮派火并才有的AK，上好子弹，想要冲车顶扣动扳机，可男人的身影又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跟在奔驰屁股后面的两辆本田鸣笛提醒，他们把头挤出窗外大声呼喊：“在那边！”

不可能！不可能！

少年们一向倨傲骄狂，在正式入组之前他们都是热爱飙车的暴走族，所以哪怕平时不认真上学听课他们也明白当车速快到极致时风的压力到底有多大。你的视线里世界被极致压缩，狂风撞碎在你的头盔爆出巨大的声响

现在车速表已经跳转到160，飀冽的狂风就像无形的大墙扫过车身每个弧面，持枪者光是把枪伸出窗外就已经竭尽全力，保持平稳瞄准更是不可能的事，强大的风压甚至会让持枪人产生手臂可能就此骨折的错觉。

可那个人……他们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人的存在！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们的视线里，男人身影魅影般在三辆车上腾转挪移，呼啸的疾风中，他看起来根本就是一只披着斗篷的幽灵！

“妖怪……”有人大喊，“是妖怪啊！”

“妖怪你个头啊。”

李彻重新在奔驰左边的本田车顶站定，护着火机点燃香烟，静静吐出口烟雾，还没来及升腾就被大风吹散，衣摆、街景、月光、引擎声跟着消散。

男孩们就呆呆看着他抽烟，每个人的下巴张大到足以塞下两个鸡蛋，眼神中流露出介于见鬼与害怕的情绪。

只觉得浑身血都凉了。

李彻叼着烟，在车顶转身，扣动扳机，每一声枪响就有一道火光如同飞舞的蝴蝶，划出银色弧线精准没入轮胎之中。

他看着少年们惊慌失措的刹车咒骂，最后把枪口对准身下的窟窿，威严让身下的少年们颤抖。

“嘭！”

他这么喊了一声，驾驶人猛地一脚刹车，刹车片咬死，胎噪声翻滚。

急刹的惯性让前排的少年们差点撞上前挡风玻璃——因为极道从来没有坐车系安全带的习惯。

李彻一边想这次的遭遇应该足够让少年们明白安全带的重要性，一边淡定把烟蒂和什么发着亮光的物品弹进车顶的小洞，纵身一跃，黑衣轻盈，猫一样跃入奔驰的后座中。

泪水滴在脸上……此时李彻正以不雅的姿势躺在贝儿那双触感滑腻的长腿之上，正对着贝儿那被泪水打湿的脸。

可还不等贝儿作出反应，他迅速起身冲车窗伸出枪管，看也不看就朝又开始朝他们提速奔来的本田扣动扳机。

这次子弹没有打在轮胎，而是从前挡风玻璃处击中那只振翅欲飞的白鹤，瓷片沸腾飞溅，驾驶人吓破了胆子，轮胎急刹，后边的本田一辆接着一辆多米诺骨牌般压上他们的车，此起彼伏的撞击，安全气囊弹出，伤口在皮肤绽开。

有男孩找到了男人先前丢下的，发着亮光的东西。

是一部通话中的手机。

上面拨通的数字号码为“110”，对象是日本警察。

他们的枪声、碰撞声与所在位置都因为这部手机被锁定，很快就会有一大批防暴部队赶到这里。

他们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日本和隔壁中国一样，也是个禁枪很严重的国家。

弥漫的机油味中男孩们像是发条将尽的木偶呆呆地坐着，很久很久才咒骂出声，隔着破碎的前挡风玻璃，冲远去的奔驰一齐竖起中指。

会议室外，山本茂听完手下的汇报，用力一锤墙壁：“先不说那五辆二手本田作废又是一笔账单，是谁让那些连持枪证都没有的混蛋擅自用枪的！”

“难道他们那些蠢货是第一次混黑道吗！”

手下想说严格意识来讲是的，可见到山本茂的神情，还是把这不合时宜的话咽了下去。

山本茂深呼一口气，低低地说：“如果不是现在组里需要这些小屁孩来填补新鲜血液，真想把这些小子全送进监狱。”

他吩咐手下：“现在，立刻去找白鹤会的干部，趁着那些新宿的警察没有反应过来，让他们去处理这件事情。”

“顺便，”他面色低郁的宣告那些孩子的判决，“让新人组的舍弟头从那些开枪的混蛋里面选几个家庭不错的家伙去顶罪。”

“记得给我报销我的苹果4S。”李彻还记得那部被他扔进车里的手机。

村上熊看傻了：“李先生，那是你的灵权吗？”

灵权是驭灵师的权能，他觉得李彻说不定是驭灵师。

他又看了看后视镜里李彻右手裹着的白色绷带：“亦或者是神印强化？”

“都不是。”

李彻在后座坐下，检查完弹匣剩下的“魔鬼第六弹”，凌冽的晚风中他的声音就像很多年前引诱浮士德签下契约的梅菲斯特，“是直觉。”

“魔鬼的直觉。”

他把枪管抵在瑟瑟发抖的贝儿额头，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

【笔者注：日本警察的电话号码与内地一样都是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