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左，快过来，你看那是什么？”

我指着远处一只可爱的小鹿，光洁玲珑，像春天深处走来的第一个梦一般的小鹿，看得我心都在悸动，怕惊醒了什么东西。

“我不过去，我就不想过去，我什么也不想看，我烦着呢！”

这个该死的小左，又在烦什么，远处的小花一朵一朵开放，像遗落在梦想深处一般。小鸟在翠绿的树林里啁啾，蓝紫色的燕子轻快地从眼前掠过，如天空深处一直在飞的我们的一个想象，一个精灵的梦。轻快地掠过忧伤的水面，留下莫明哀伤的涟漪。

“烦什么啊，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快说！”

“是啊，是有点讨厌你了，才知道我讨厌你啊！”

“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说着，我的拳头就擂到了他身上，他伸手抓住拳头，把我揽在怀里，他在使坏。

“干什么啊？不理你了！”

“哎——”他莫明地一声长叹，无限心事似的。他清瘦的脸，在这春天纯然的阳光里，别有一种摄人的光辉，让人有轻微的晕眩。原来这小子还是挺帅的呢，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啊。

“看什么啊？天天看还不厌吗？真是的。”

我的脸有点发烧，像吃了红辣椒。我不说话。停了一会儿，一个卖报的女孩子向这边走来，初中生一样的女孩，干净的衣着，纯真的笑脸，清香的发丝，在春天正美，正绚烂多姿的时候，不到处游玩，而穿着工作服卖报，真的太可惜了。说话间，那小女孩来到面前。

“大哥哥，买份报纸吧！”

小左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因为他总是没有钱，但他显然又不想拒绝对这小女孩的帮助。他扭头看看我，看我正在看他，又不好意思地扭头到另一边，还伸出右手的食指戳了戳鼻尖。他在不好意思。

“嗳——我告诉你，他是没有钱的，他的钱都在我这里。”

看我们这样，那小女孩也不好意思起来，脸红了，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好。但我们终于还是买了一份报纸，我想这女孩，可能会什么不幸吧！看她衣着举止，都是一个有良好家教的女生，怎么出来做这样的事情。我正想问问，她却旋即对我尴尬一笑，脸上皱起一朵粉色小花，一笑远去了。

“不害羞，什么他的钱我拿着呢？管家婆一样，干脆……”

“你说谁管家婆啊你？再说一遍？”

我们就嘻嘻哈哈地扭打在一起。远处那个小女孩又从人群中向我们扭头过来，公园里人渐渐多了，她也渐渐忙了起来。

“我们去帮她卖报好不好？”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爱心？”

“才知道啊，我就是没有爱心，一点也没有，恨心倒是特别多。”

他总是想办法气我，而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固执起来像顽固的石头，哪个臭水沟里又臭又硬的小石头。有时这样说他，他就这样说，

“小石头臭了不要紧，关键是要臭了还要有人要。”

“臭美，谁要你呀！”

不一会儿远处那只小鹿，那只像童话里的小鹿，饲养员正带着它散步，真是太可爱了，在调皮灵动的它旁边，是高大温驯的母亲。

“喂，快跟我去看！快点快点！”

“要去你去！我不去！小鹿有什么好看的。”

气得我一时就不出声了，而我的好心情也没有了，那只精灵一般，梦幻一般的小鹿就在我心情糟糕的时候，消失在视野里。

我就不理他，看他什么时候理我，可他就坐在那块石头上，连个报纸也不铺，也不怕脏，就那样抱着膝盖，满腹心事，异常脆弱无助的模样。

“要是我能像小右一样就好了。”

哪来的小右啊，真是的，一个小左就够我烦的了，哪来个小右，这人真是头脑出问题了。

“那又怎么了？”

“他被免交学费了。”

一句话说得，整天春天的明媚瞬间黯然无光，现实那逼人的沉重，又重新冷冷地压上来。远处的笑声也渐渐落寞。我们的心，立刻像被放逐在某个荒凉的地方一样。

“他怎么被免交学费了？怎么回事啊！”

而他却怎么问也不出声，我也就再没敢多问。后来他还是告诉了我，原来和他同班的一个叫小右的，在校报上和他较劲，见他叫小左，那学生就叫小右，和他比文章的高低。小右也因为交不上学费，前段时间离开学校了，可是有人告诉小左，学校因为体恤小右的家庭困难，就免了他的学费。

后来他就一直不出声，我就问他在想什么，

“说出来你可别笑我！”他小心地看看我，抿着嘴，坚定地说，“我在等。”

“等什么？”

“他的成绩还没我好呢。”

“你也想和他一样？”

“没有啊”

我总觉得他想的就像是痴人说梦，哪会有啊，那样的事，根天上掉馅饼一样。但明知这是一个梦，我也不想叫醒他，而我又无能为力。那个周日，那个明媚的春天，就这样在黯淡的心情中结束了。

就在这段时间里，我和小左拥有了仅有的一段最为愉快的时光。而去公园的那一天，应该是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