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好了没有？时间差不多了，就等你一个了！”

书房外，一个急促的声音不停地催促着。

“快了快了！马上就好！”

说罢，书房里的那个男人手上的动作便又加快了几分。

而与此同时，一个少年则怔怔地站在那个男人身后，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似乎是感应到了少年的目光，男人放下了手中刚刚打包好的行李，转过身来冲着少年招了招手。

“父亲……你……又要走了吗？”

“是啊！日本人就要打到这来了，馆里的那些东西必须立刻转移。”

“去多久？”

“……不知道。”说罢，男人便从书柜里拿出一只锦盒，语重心长地对少年说道，“阿宝，我走之后，你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了。记住，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照顾好你娘和妹妹，还有这个家。另外还有件事，我已经打听好了，三天后会有一班船去长沙，盒子里是我这大半辈子攒下的全部积蓄，应该足够你们娘仨的船票了，到了长沙之后就去找你的二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就在那里碰面吧！”

“嗯，我记下了。”

“老许！”

“知道啦知道啦！就来就来！”说罢，男人重新拾起包袱往身上一背，随即便迈步向门口走去，然而还没走到门口，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墙上的一副古画说道，“啊对了，走的时候记得把这幅画带上，虽然只是件仿作，但也多少也能换些钱回来！”

……

“哥！不是说好了一块儿走的吗？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然而望着眼前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的女娃，少年的眼睛也不自觉地湿润了起来。

此时的他又何尝不想跟着家人一块儿坐船离开，怎奈何眼下日本人已然兵临城下，船票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以至于即便倾尽父亲留下的全部积蓄，也只够买两张船票的了。

“婷婷乖，跟娘坐船先走，哥随后就到！”

“不要！你不走，我也不走！”

女娃的哭声在狭窄的巷弄里回荡，每一个音符都重重地敲打在少年的心上。

可即便如此，少年也只能强忍着俯下身来，用袖子轻轻拭去女娃脸上的泪水，望着那双充满稚气与不舍的眸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婷婷乖，听哥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娘身体不好，路上需要人照顾，你得替哥照顾好娘，知道吗？哥知道你舍不得哥，哥哥又何尝不是呢？但是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咱要是把钱都花在了船票上，日后即便咱们到了长沙，又该如何生活呢？所以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少年的声音虽然带着哽咽，但却依旧尽力地保持着坚定，希望能安抚住女娃的情绪。

虽然年纪尚幼，但那女娃却还是理解到了一丝哥哥的难言之隐。

可即便如此，心中的恐惧与不舍却让她仍旧紧紧地抓着少年的衣角不放。

“可是……可是我怕……”

“怕什么？”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少年心中一酸，将女娃紧紧搂入怀中，仿佛要将身上所有的勇气和希望都传递给她一般。

“傻丫头，怎么会呢？我们是兄妹，无论多远，心都是连在一起的。哥向你保证，一定会平安去找你们的，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母亲呼唤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与期盼。

少年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轻轻地将女娃从怀中推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则是二伯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连同书房墙上的那张古画一起，小心翼翼地塞到了那女娃手中。

“婷婷，收好这个，等到了长沙，就按照这个地址去找二伯，真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把这幅画拿去当了。”

女娃紧紧握着那两样东西，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仍有万般不舍，但在母亲的呼唤下，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母亲走向了码头的方向。

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少年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然而就在少年目送着那条船逐渐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的时候，身后便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夹杂着扬起的水花便将少年整个人都掀飞了出去，整个世界也随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啊！”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惊叫声响起，原本还处在睡梦之中的许宝便猛然睁开了眼睛，随即便赶忙坐起身来，仿佛刚从一场无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一般，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就连胸口也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而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了顾晓棠的声音，“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许宝轻轻地摇了摇头，尽量用平静语气说道，“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三个钟头吧！”尽管知道许宝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但顾晓棠却并没有揪着之前的话题不放，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

许宝则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才开口继续说道：“好了，换你了，抓紧时间休息吧！估计顺利的话，再有几个小时就到南京了。”

“嗯！”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两人之间建立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信任，以至于那顾晓棠在听了许宝的话后，便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和衣而睡，只用了几分钟的功夫船舱里就只剩下一阵阵的轻鼾之声了。

直到这时，许宝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船舱，独自一人来到了甲板上，背靠在船舷边上默默地点了根香烟，自顾自地吸了起来。

而就在手上那根香烟即将燃尽的时候，许宝却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便猛地把脸往下一沉，沉声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话音未落，就见甲板的另一端，一个模糊的身影微微一怔，随后才缓缓向前走了几步，逐渐显露出身形。

而直到那人来到近前，许宝这才借着船上微弱的灯光看清那人的模样，顿时便十分意外地惊讶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