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风折柳，莫叫愁。

小池渐丰盈，绿水漫桥头。

昨夜院中草，今日堂前花。

白衣自隐去，证吾真功德。

卯时刚过，外头仍旧飘着牛毛细雨，萦绕着稀松的雾气，雨水落在身上，冰冰凉凉。

郭北县处在寂静之中，好似安眠熟睡的孩童，一宿的雨水，将盛夏的燥热和忧愁洗去。

城外渠道中，汹涌的汜水流动，发出低沉的轰鸣，那儿的雾气很浓，田间地头，低洼之处，满是积水。

萎靡的禾苗，在汲取了雨水的养分之后，散发着苍翠的色泽，又往上涨了一截个头。

整个郭北县，很安静，前所未有的安静，就连鸡鸣犬吠之声都没有。

菜市口

小院的后门打开，苏寻从里面走出来，头戴斗笠，身披僧衣，左手袖袍内装着九尾狐，右手袖袍中，则放着降魔剑。

深吸一口晨曦的空气，新鲜而潮湿，其中蕴含的草木之气沁人心脾。

罗汉殿的几个弟子陆陆续续的从院子中走出，等所有人都出来后，悟元轻轻的将门合上。

河堤上的僧众沙弥，昨日完工之后便已经返回兰若寺。

布施修堤挖渠，顺便将郭北县和太平宫内的妖魔覆灭，此番下山的任务，圆满完成。

是时候回山了。

数月光景，一波三折，经历了诸多的风浪，普度众生，降妖伏魔，苏寻有许多的感悟。

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沉淀和消化这些感悟。

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小院，离去之后，店铺和院落交给囡囡母女两人打理。

店内还有些布施剩下的粮食和药材，够她们用许久，再做些小生意，且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生活无忧。

若是遇到麻烦，也可以去衙门寻郭通，顾西石全他们。

收回目光，轻声道：“走吧。”

领着众僧悄悄的离开郭北县城，踏上清水河河堤。

烟雨朦胧，江水逐流，昨夜风吹雨打，断了许多枯枝败叶，站在山脚下，远眺而去。

波涛汹涌的清水河宛若一条怒龙，消失在视线的尽头，两岸的河堤便是驾驭怒龙的缰绳。

苏寻的心底莫名的生出股成就感，他看向旁边的河面，道：“出来吧。”

汹涌的波涛从中间裂开，披着甲胄的敖光从水中走出，站在河面，朝那年轻和尚行礼道：“小神惶恐，还请大僧吩咐。”

敖光虽然是四境的大妖，但分出的两份真灵魂魄，一份被封印在封神令鉴之中，另一份则被苏寻掌控。

他的生死性命，便与九尾狐般，都掌握在苏寻的一念之间，这位汜水河神生不出半点的异心。

“且继续做你的汜水河神吧。”

苏寻沉吟片刻道：“顺便兼个清水河神，不可再索要祭品，只需保两河水域平稳，尤其是看好那些虾兵蟹将，不可胡乱伤人。”

“谨遵大僧之令。”

敖光躬身应答。

“倘若有事，我再寻你。”

话音落下，那白衣和尚飘然离去，身后罗汉殿的弟子紧随其后，沿着青石台阶往山中去，云雾坠落，将山道隐没，亦将这些僧众的身影盖住。

敖光扭头，摇身一变，化做二十多丈长的大蛇伪蛟，钻入水底，沿着河道往汜水而去。

许是昨日回山的僧众太过劳累，因此苏寻等人到兰若寺的时候，连烟火都尚未升起，只有两个哈欠连天的守门沙弥。

遣散诸多弟子，让他们各自归殿，他并未急着直接去寻慧空禅师，而是先回厢房小院。

数月不曾踏足，推开房门，入眼是层厚厚的灰尘以及诸多的蜘蛛网，堂前屋后长满了杂草。

这些时日，寺中的僧人大多去山下跟着挖渠修堤，自然无人打扫，只得亲自动手。

张开袖口，放出九尾狐，小狐狸摇身一变，化作人身，薄纱覆体，体态轻盈。

眼神颇为嫌弃的打量了屋子，便自来熟的取了扫帚和抹布，开始收拾。

也不知是习惯还是在苏寻因为身旁待的久了，再度踏足兰若寺，虽说那股无形的佛气威压比早些时候更强，可她却觉得不是那么的难受。

“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九尾狐撇了一眼换好衣服，往外面走的年轻和尚：“你可是发过心魔大誓的。”

这头小狐狸重获自由，哪里还肯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禁地石塔中去，日夜受舍利子中的佛光照射。

“放心。”

苏寻扎好袖口，从井中打水出来，一边清洗抹布，一边道：“我自会和师傅他老人家求情。”

将整个小院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沐浴更衣之后，将寻烟留下，他则是先去大雄宝殿。

除了给佛祖他老人家上三炷香外，苏寻还将自己顺手从路旁采的一朵野花放下。

昨日那儿只有一片杂草，整宿的雨水过后，却冒出大片的花骨朵。

做完这些，苏寻径直奔着后院禅房而去。

“师傅，徒儿回来了。”

他的话音才落下，禅房大门便打开，正好瞧见白眉老和尚慧空禅师咧嘴大笑。

“师傅，您老人家这是什么表情？”

苏寻满头黑线。

“此番下山，做的很不错。”

慧空禅师捋着白须，颇为得意道：“很是涨了为师的威风，也涨了咱们兰若寺的威风。”

“这是徒儿该做的。”

他挠了挠头：“师傅，徒儿可是有好些个疑惑等着问您老人家。”

“且进来说罢。”

慧空禅师招手。

苏寻大踏步走入禅房，青烟缭绕，师徒二人在蒲团上相对而坐。

心神微引，丹田内，黑色的令鉴轻轻震动，随即化作一道乌光，从苏寻的眉心冲出，悬浮在半空中，静立不动。

令鉴背后的小蛇浮雕若隐若现。

“师傅，这封神令鉴是怎么回事？”

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封神令鉴是那些妖魔的叫法。”

慧空禅师神色从容，悠悠道：“在大夏皇朝，这东西叫做封妖令，执掌此令，可以封废正神。”

“伱这块封妖令的管辖范围，囊括整个苦州境内的所有江河正神，持此令，一言可封神，一言可废神。”

“这么厉害？”

苏寻咂舌。

“没错，就是这么厉害。”

慧空禅师点头。

“可为什么我拿出封妖令的时候，汜水河神敖光根本就不怕？”

他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