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守密人
第28章 守密人
黑压压的无数黑袍怪物将整座寺庙围拢起来,灰色的光芒照亮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寺庙,也照亮了幽蓝的面容。
黑袍老人从供桌抽屉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戴上眼镜后的老人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感觉像是某个大学的教授或高级工程师。
戴上眼镜后的老人仔细打量着站在寺院中央,正警惕盯着自己的幽蓝。
“挺可爱的孩子,但可惜了。”老人自顾自地叹气,眼神中仿佛是在看着被打碎的艺术品,明知其原本的美丽,然而如今却只能看着残破的碎片独自惋惜。
老者轻轻挥手,天上无数黑袍怪物齐齐抬手,从提灯中抓取灰光向幽蓝射去,光束刮过空间的余波将整座寺庙尽数熔毁,唯有老人所伫立的那间偏殿得以幸免。
“人类的庇护所无法接纳被恶魔选中的眷顾者,明明我已经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了。”
老人看着眼前还闪烁着未烬熔岩的黑色深坑,旁边的江水正源源不断地朝坑洞内流入。确认看不到了少女的身影,于是他自言自语地转身,重新将供桌上刚刚被震倒的牌位扶起。
“唉,待会还得重建。”
虽然说重建只需要从那些残留的灵魂中提取出相关的记忆就行了,但终究还是要忙碌一番功夫。这让被打扰休息的斯科尔很是不爽,但毕竟这是老朋友最在意的东西,为此多忙碌下自己也只能认下了。
当然,至于从记忆中提取出来的是哪个年代的寺庙,这种小细节想必和尚他是不会在意的。
正当老人准备将天上的黑袍怪物收回时,脚下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一道蓝色的火焰从老者脚下燃起,幽蓝从火焰中窜出,魔杖几乎是零距离的与老者的身体接触,散发出耀眼的光辉。
但这次幽蓝并没有打算直接攻击。
老人的身体在与魔杖接触的一瞬间溶为一滩液体,而这次黑袍并没有散开,而是裹挟着平板主动从老者身上脱离。
擦着围拢的光膜黑袍飞向空中,而老者身体溶化所形成的液体却被幽蓝用魔杖唤出的光球给牢牢控制在了原地。
“嘿嘿,化作液体逃生嘛,都在我面前用了两遍,还以为我会看不出来?太小瞧我了吧!”
幽蓝看着光球内颜色血红的液体,不禁“嘿嘿”笑出声来。
只不过在她笑的时候另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天上传来。
她抬眼望去,只见那逃走的黑袍飞向不远处空中一黑袍怪物的肩头,老人缓步从黑袍怪物脖子后面走出。飞在空中的黑袍重新穿回到他身上,还带着个平板。
“哈哈,不错不错。用魔力在外表复刻个空壳留在原地,本体从地下偷袭。”老者看向幽蓝的目光更加玩味,他自我介绍道
“我叫斯科尔·范·麦兰,一个研究怪兽的老人家。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斯科尔的询问,幽蓝并不打算回答。
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
“一个魔法少女而已!”说完,幽蓝窜进脚下的蓝色火焰中再次消失不见。
斯科尔细细感受,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教鞭。他闭着眼朝身侧一指。
身旁的黑袍怪物转身伸手,便朝附近的居民楼顶拍去。
就在幽蓝将将才从蓝色火焰中脱出,一只枯瘦的巨手便朝自己扑来。
只是一只手而已!
幽蓝没有退避,直接跳起。蓝色的魔力在魔杖上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钻头,直接穿透了枯瘦的手掌站在手背上。
又有几个黑袍怪物出手阻拦,它们举起手中的煤油灯,灰色的光芒互相连接试图织成一张全面将幽蓝困住的大网,结果被幽蓝奋力一劈便将其劈开,甚至沿着形成的灰色大网主动朝怪物本体迅速逼近。
有的怪物将灯中的光束压缩成一道极细的丝线,试图集中力量穿透幽蓝的身体将她捆绑束缚住,却被幽蓝反手握住,蓝色的火焰沿着丝线反向蔓延将那黑袍怪物烧成灰烬。
幽蓝在黑袍怪物们身上上窜下跳,在远处的斯科尔看来就像是贴着人身体上下翻飞的蚊子一般。
只不过这只蚊子时不时会把拍向它的巨大手掌给整个切下拍飞,又随机选择一个幸运儿,从她那娇小的身躯里燃起一点蓝色的火焰将对面给烧成灰烬。
斯科尔也从原本的从容指挥,到慢慢地皱起眉头。
情况似是有点脱离了他的掌控。
每个进入到避难所的失意之人,自己都会给予他一个最适合他的新身份、新名字,开启他新的人生。
他们将逐渐忘掉自己的名字,忘掉自己的痛苦,忘掉自己的过去开启在梦境避难所中如梦般的崭新生活,直至完全成为避难所的一部分。
而他们灵魂中的杂质,脆弱易损的身体则会成为避难所的围墙与地基。
而且没有人会有怨言,就像是没有人会讨厌无尽的美梦一般。
就算是接受了恶魔恩赐的被眷顾者也是一样,只不过她们没办法将美梦做到最后。但斯科尔依旧会让她们在笑容中走向终点,将她们那无心的灵魂留下,永远守卫着避难所的人类。
这里终究是人类的美梦,人类的避难所,无法容忍邪祟的长时间驻留。
当然总有极少数意志坚定的被开发者和实力极强的恶魔眷顾者拒绝进入美梦当中,而斯科尔也从没有轻视过他们。
“上次遇到在进入梦境后,能够主动脱离的人是多久前来着?”
除了在欧洲专门负责针对自己的那两位老朋友,好像就是十年前在公海上一镰刀劈开自己4号避难所的那个少女吧。
不对...好像五年前也有个——
奇怪的感觉浮现在自己脑海中,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但又好像没有忘记。
对幽蓝的围攻还在继续,在梦境避难所中斯科尔能召唤的黑袍守卫是无穷无尽的,而魔法少女总有体力和魔力耗尽的那一刻。
而这便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百试不爽的战术,只要敌人没法消灭自己,那么自己就和敌人稳扎稳打拼消耗战。
但...
斯科尔看着眼前挥舞着魔杖,用着极其浪费魔力且效率低下的打法,还越打越生猛的魔法少女,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对魔法少女的常识性认知。
斯科尔感受着避难所共享给自己的,这个魔法少女浪费掉的魔力量。
差不多已经是平时欧联负责追捕自己的魔法少女小队的魔力量总和了。
而且...就像是在戏耍他们一样,幽蓝多次攻击进攻的目标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直接朝斯科尔方向攻来,而是越跑越高甚至到了斯科尔都需要仰视的地步。
‘不对劲!’斯科尔挥动着教鞭,像是乐队指挥家一样指挥着黑袍怪物迅速向四周散开降落。
“这个高度就差不多了。”幽蓝踏着黑袍怪物的头顶向天上一蹬,脚底迸射出蓝色的火焰将自己推向更高处。
高空之上,幽蓝仿佛穿越了夜空中的云层,无论是下面那无数的百米怪物还是城市的街区统统变得如米粒般渺小。
她举起魔杖,蓝色的魔力在魔杖上汇集,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巨大虚影在幽蓝魔杖上浮现。
“去!”
幽蓝俯冲向下,手中依旧源源不断地朝魔杖上的火焰虚影注入着魔力,使得火球不断变大。从下方看去,就像是不断膨胀的太阳。
黑袍怪物源源不断,而自己几次对那个老人进行的针对性攻击都无法对他造成实际伤害。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试着换换打法。
看着朝自己逐渐逼近的蓝色太阳,斯科尔目露惊色暗道了声糟糕。
无数的黑袍怪物将斯科尔包裹在里面,然而并没有给他争取多少时间。
蓝色的巨大火焰燃尽了整片街区,在原本平整的江岸边愣是造出了个巨大的豁口。
幽蓝站在被新开拓出来的还泛着红色火星的江岸边。
“这下子总该解决了吧。”幽蓝喘着粗气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
纯粹魔力构成的火球从高空落地还要保证不断扩大是真的浪费魔力。
要不是怕位于高空中黑袍怪物有漏网之鱼,感觉真的不如站在地上往外扩散火球或把魔力集中在拳头上打出去。
造成同样的地形杀伤所需要消耗的魔力只是刚刚那个火球的十几分之一。
但还好,问题解决了。从天而降的火球直接将这范围内的所有东西都烧了个干净,想必就算那个老人突然从附近出现也会被火球波及而亡吧。
江边带着热气的微风吹拂到幽蓝脸上,耳边的声音重新恢复了正常,尽是江浪拍岸之声以及源自远处繁华街道的喧闹之声。
只不过可能是刚才的攻击波及到了附近的居民,让他们又换了个身份出现在了远处的市中心。
可...如果这个区域性怪异的核心都没了,原本那些被消灭的丝线还会重构成新的假人,给他们安排上新的身份吗?
“不对!”
幽蓝察觉不对,猛地转身!
“砰——!”
一声枪响穿透幽蓝的耳膜,在她侧身时击中了她太阳穴。
但子弹却在触碰到身体的那一瞬间被下意识激发的魔力护盾挡住。
与此同时一只手刺入幽蓝腹部,原本想象中的皮开肉绽并没有出现,伸进去的那只手就像是借由身体这个媒介进入了另一片空间,从中握住了什么东西。
被魔力护盾挡下的子弹触发了应急自动防御机制,连同攻击的子弹以及幽蓝周围的一切都被突然释放而出的魔力波动给弹开。
斯科尔握紧着刚刚刺入幽蓝腹部的手,死死抓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被弹到了一面碎墙之上,只不过原本粗糙随时会倒塌的碎墙在斯科尔碰上的那一瞬便化作一块柔软的缓冲垫,将斯科尔老迈的身躯接住。
“哎呀,果然身子不如当年了啊。”他扶着腰坐起身,一盏老旧的煤油灯从他黑袍的袖口中滑出。
斯科尔将手中握紧的东西放入煤油灯中。
那是一朵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火焰。
看着这好不容易取出来的火焰,斯科尔露出了很是勉强的笑容
“本来只有愿意认真忏悔的好孩子,才有资格让我的本体出手取出你们残余的灵魂,奉献给避难所。”
他看着远处烟尘中摇摇晃晃的幽蓝躯体
“但你是个例外,那么磅礴的魔力和不要钱一样的用法,我可不敢和你赌。”
“这具没有灵魂的身体也赶紧分解掉吧,还有她手上那个恶魔的赐物。”
灰色的丝线从他手中散出,伸进烟尘中束缚住幽蓝那摇摇晃晃的躯体。
感受到了灰色丝线传来的质感,老者将手往回一拽,束缚在幽蓝身上的丝线瞬间收紧。在如纱幔的烟尘中,仿佛有血肉从丝线的缝隙中被挤出,形成一道人形的血色喷泉。
骨头被割碎的触感通过丝线传导到斯科尔手上,待到幽蓝那尘埃中的身影完全变为参杂着碎骨的肉末后,斯科尔通过丝线射出一道灰色的光束。
少女的碎尸上燃起了熊熊烈火。
斯科尔看着逐渐窜高的火焰,他举起手中囚禁着幽绿光芒的煤油灯,低声祈祷。
“愿你与人类同在。”
他转身,准备离开。
自己还有这个奇怪的残缺灵魂要融合,还要为这场战斗收尾…大概有20多个家庭的故事线需要自己重新安排,还有今天晚上新来的几个孩子得准备给他们定制人生。
说起来,既然这个恶魔眷顾者已经重归人类了,那被她吵醒美梦的那几位要不自己再劳累一下?
他们好像是市第二中学那边吧,校园故事,好怀念啊!
斯科尔边走边构思着剧情,走在战斗激起的满天尘埃中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对的。
斯科尔越走越远,可身边的尘埃却越来越浓。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他面色阴沉,仿佛可以看出向外散发的寒气。
他将煤油灯收进黑袍中,撸起一只袖子,举起枪,对准自己的手臂。
“砰——!”
震撼的枪响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一齐刺入他的大脑,同时也刺破了笼罩在他感官上的幻障。
面前如雾般的尘埃仿佛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慢慢脱落在斯科尔眼前化为一只只翩翩起舞的深蓝色蝴蝶。
斯科尔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但他很快调整为了警惕。
十年了,亦或是五年?那种久违的警惕感再次袭来。
斯科尔看着眼前一手拄着星形手杖,一手压着高顶礼帽的少女。
她好像和刚才比长高了不少。
“别紧张,斯科尔先生”
少女主动向斯科尔靠近,每走一步原本早就断电了的路灯便会再次亮起,就像是为舞台的主角照亮她身前的道路。
“或者称呼你为,守密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