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没有避开杨雪雅的目光，毕竟，他不打算说谎。

“我不信。”

“我不信存在什么K-PAX星，更不信她来自K-PAX星。”

“至于超光速旅行，应该是她在跟我开玩笑。”

“是么……”杨雪雅将杯中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

宋言反问道：“您现在已经大致了解了陈橘白和K-PAX星了吧？您对她的病情怎么看？”

“还是说……您相信她来自K-PAX星？”

杨雪雅放下杯子，又说出那句模棱两可的话：

“谁说得准呢。”

宋言不由得皱起眉头。

根据这些情报，作为精神病医生，心理学教授，总能看出点什么吧？

还是说，她不想告诉我？

宋言越来越感觉，杨雪雅有点怪怪的。

“我想知道，”杨雪雅放弃说明，转而继续问道，“陈橘白有没有告诉你，她要回K-PAX星的理由。”

“这个很关键。”交谈以来，杨雪雅第一次强调一句话。

杨雪雅会问这个，宋言并不意外，因为在他看来，这个确实是最关键的问题。

陈橘白为什么非要回K-PAX星？

“我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怎么说？”杨雪雅说着，打开笔记本，拿起笔。

“您可以不必记，”宋言说，“她告诉我，因为离开太久了，所以要回去。”

“就好像离开家乡太久的游子，想回去看看一样，在逻辑和情感上都挑不出毛病。”

杨雪雅放下笔，“她这么回答么……”

她右手撑着脑袋，看向窗外。

一边思考着，一边左手捏着不锈钢小勺子，搅动着空的咖啡杯。

勺子碰到杯内壁，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当她的手停下，头转回来，再度看向宋言时，依旧没有发表自己明确的看法，她说：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

“你不相信她是K-PAX星，有没有直白地告诉她？”

“没有。”宋言摇摇头，“就是因为我表面上说相信她是外星人，没拿她当精神病，她才会跟我聊那么多，我才能得到这些情报。”

“陈橘白她，很抗拒精神病院，她认为自己没病。”

杨雪雅微微一笑，“精神病人都会说自己没有精神病。”

“欸？”宋言惊讶地问，“这么说，您是相信她是精神病人咯？”

“谁说得准呢。”杨雪雅回道。

又是这句话，宋言心想，难道“谁说得准呢”这五个字，是这位医生兼教授的口头禅？

见宋言困惑模样，杨雪雅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根据这些信息，我还是难以得出定论。”

“如果我能见见她，跟她聊聊——”

“不可能吧，”宋言打断道，“我刚才不是说了，陈橘白很抗拒精神病院，也应该不会喜欢精神病医生。”

“好吧……”杨雪雅向后靠到座椅上，“既然宋言同学在她面前，依旧表现得相信她是外星人，那么她应该对你也有一定程度的信任咯？”

“是的，她屡次表明，因为我相信她来自K-PAX星，所以她也很信任我。”

“那你和她常联系吗？”

“最近的话，每天都会见面吧。”

“每天？这么说，你们交往了？”杨雪雅顿时身体前倾，靠着桌子，拉近与宋言的距离，饶有兴趣地说，“真是青春啊——”

“不是啊，”宋言立即解释道，“最近我们每天要进行合奏表演的排练，我弹钢琴，她拉小提琴。所以每天都会见面。您怎么会想到我和她交往啊？”

杨雪雅说：“你们刚进行了一场浪漫的约会，接着又每天见面，怎么听都像是已经开始交往了吧？”

“浪漫约会？”宋言一脸疑惑。

“是啊，没想到宋言同学你还挺会的嘛，知道约女孩子去电影院、水族馆、还有一起在摩天轮上看日落。”

“不不不，您想多了——”

去电影院是因为周高俊的助攻，赞助了两张电影票，去水族馆是陈橘白提出来的，至于上摩天轮看日落，宋言和陈橘白同时都有这个想法。

“您高看我了。”宋言说。

杨雪雅笑道：“那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宋言：“……”

她还兼职恋爱咨询师吗？！

还有，是不是聊偏题了？！

得回到正题，宋言说：“您问陈橘白信不信任我，我和她是否常联系，是不是希望我获得更多关于她的有用的信息？”

“Bingo！”杨雪雅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没问题。”宋言毫不犹豫地回道。

“你回答得很干脆呀，宋言同学，是不是喜欢人家？”

她怎么还有八卦的一面？！和杨雪雅聊得越多，宋言心目中，原本勾勒的杨雪雅形象，逐渐崩塌。

“没有，我和她，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出于基本的同情心，我不希望她二十多天后跳楼自杀。”

“再加上，我们又成了合奏的搭档。”

还有一个原因，宋言不能告诉杨雪雅，那就是陈橘白是自己的云养女友。

通过给陈橘白投喂、消费，以及触发别的什么事件，自己就能获得金钱奖励。

出于功利的目的，宋言也不希望这个“赛博女友”消失。

“小伙子人很不错嘛。”杨雪雅夸道。

“没什么，您过奖了。只是，接下来，该怎么行动呢？”宋言不解地问。

杨雪雅似乎早就想好了下一步怎么走，她接着宋言的话说：

“刚才我们不是分析出来，有个关键的因素，那就是陈橘白为什么要回去？”

“必须要弄清楚，她要以跳楼的方式回K-PAX星的真正原因！”

“哈哈，”宋言会心一笑，“您也不接受她说的‘因为离开太久，所以想回去’的说辞。”

找到问题的关键，才能解决问题。

“我知道该朝什么方向发力了。”

“只要继续跟她接触，不断让她信任我，没准她就能告诉我真正的理由。”

“宋言同学，”杨雪雅插话道，“别因为自己骗取她的信任而抱有负罪感哦。”

不愧是心理学教授，宋言苦笑。

当陈橘白表达她的信任时，宋言确实会冒出，自己明明一直在欺骗她的负罪感。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宋言回道。

杨雪雅站起身，结束谈话，“真想和这位来自K-PAX星的女孩聊聊。”

“您又忘了？”宋言提醒道，“陈橘白很抗拒精神病院，也应该不会喜欢精神病医生。”

杨雪雅淡然一笑：“谁说得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