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非人
第7章 非人
符启瞟了眼篝火,发现火苗已经变成淡蓝色,散发着说不清的诡异,更是不带一丝热量。
秦二几人仍在熟睡,只是鼾声早已停歇,几人冻在地上,皮肤发白,如同死去多时。
声音开始震耳欲聋,树木纷纷撇朝一侧,像是在恭迎某种存在的降临。
“咄!”
就在符启即将冻僵时,身后传来一声犹如霹雳的怒喝。
一股金光在身后爆发,光芒驱散了冷意,空中的细雪在落下的一刻瞬间融化。
这是......
符启震骇,金光竟来自萧老!
萧老白色的须发涌动着,干瘦的胳膊从袍袖中伸出,体表如同镀上一层金光。
虽然从未亲眼所见,但符启也是读过书的,他怎还能不知道,萧老身负神通!
暖意持续片刻,几人还是低估了那林中事物,只见寒冷仍然在缓慢推进。
反观萧老,周身的金光已经褪去一半,嘴唇颤抖着,俨然竭尽全力。
很快,凭空传来如同琉璃打碎的声响,金光散成碎片,眨眼间消散。
那林中事物甚至没有露出面貌。
糟了!
符启暗道不妙,那种冷意卷土重来。
“咄!”
萧老再次掐诀,然而聚起的金光如同杯水车薪,很快溃散无踪。
老人面色一颓,跌坐在雪地里,他已经力竭。
符启身在萧老之前,冷意最先抵达。
严寒从四肢渗入符启的躯干,他逐渐感觉不到任何经脉的连通。
忽然,异变横生!
正当符启的前胸即将被彻底冻结时,一股极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
并不是面对死亡前的那种无助,而是真正失去精神支撑的悲戚,如同心死,仿佛某种意志忽然将情绪投射在符启身上。
情绪的来源,便是临走前革叔交给自己的角质护符!
符启瞬间万念俱灰。
那种情绪让他坚信,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反转。
然而,几乎就在护身符反应的同时,那种严寒仿佛触碰到某种极其炽热的事物,飞快地从符启身上退出。
霜冻消退,了无痕迹,他又能活动了。
是革叔的护身符救了我?
符启劫后余生,心中诧异,他本已相信革叔只是小部族的普通萨满,没有神通。
可这护身符中竟然蕴含如此诡异的奇异,虽然不知有何作用,但显然不俗。
革叔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符启转眼一看,四周已经一片死寂。
秦二,两名军士,甚至包括萧老和不远处“小姐”的帐篷,都覆盖着一层冰霜,只有自己得以幸免。
这......
符启短促地喘息,呼出的气息瞬间结霜。
低温的来源,杉木林中的那个存在,此时已经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硕大的轮廓。
没有光源符启根本看不清,只估摸约有五六丈高。
这就是,秦二口中的......非人?
似乎是注意到眼前人的视线,那事物将一股念头传达过来。
疑惑?
符启并不能理解清晰。
他望了望冻住的秦二等人,正想开口试探这事物,念头突然被打断。
随着一连串马蹄声接近,一股巨大的闪光瞬间将此地照亮。
为首那人身披斗篷,口中念念有词。
闪光来自那人的手掌,只见光团跳动着,越聚越大。
符启被闪得满眼泪水,连忙闭上眼。
眯眼去看,只见那人手中的光团忽然化作一根锁链,眨眼间已经缠绕住林中的事物。
这是......雷电?
蒲国地处乱金海沿岸,海上雷暴不少,但这释放雷电的手段,连书中都未曾提起。
几息过后,符启感到身边的寒冷再次下降了一个等阶。
这林中事物,显然不抵来者
甚至有些暖意带着焦糊味传来,脚下的雪也融化不少,冻土逐渐变得潮湿起来。
小股的雷电如同水蛇般在雪水中流窜。
符启瞬间反应过来。
不好!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股电流伴随着酥麻感从脚下传来,刺痛痉挛了片刻,符启已经倒在地下,不省人事。
......
“和我去看看帐篷。”
有人在说话。
符启猛地睁眼,坐起身来,吐出口中的雪水。
身下暖绒绒的,赫然垫着一张毛皮。
几个身穿兽皮袄的男人环绕着自己,见自己醒来,纷纷看过来。
符启动了动酸麻的四肢,先是霜冻,然后是雷劈,自己的肢体如同几易其手,活动起来都有些不畅。
冷杉林外刚刚泛白,离清晨仍有一段时辰。
自己貌似没昏迷多久,不远处,秦二几人还活着,只是仍然昏迷,均匀地呼出热气,他们的待遇与自己不一样,几个人被绳子绑着,坐在一起。
这......
他神色一动,这些人束着和自己一样的发型:耳后垂着两股小辫。
林胡人?
符启又紧张起来,这些人以同胞的规格对待自己,但自家并不是真林胡人,说不定得漏馅。
他假装还在恍惚,只是偷眼观察。
面前四名看守俘虏,不远处还有两名,一共六名汉子。
这些人相比南冠营的卒子,生活显然要宽裕不少,膀大腰圆,面色红润。
身上的皮衣明显经过硬化,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应该是战士,符启感受得到同类的气息,这些人也都配着不同的兵器。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接**虏驿,离北边尧国驻地都还有十天的脚程,骑马也得两三天。
这对于林胡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位置,北边重兵把守,驰道上还常有“南人”的队伍。
要不是逃难的部落民,不可能如此深入南方。
符启兀自活动着四肢,身旁的汉子也没来打扰。
倒是不远处传来一声疑问:
“问问他,知不知道帐篷里的人哪去了?”
符启知道是在说自己,连忙起身去看。
问话的是一名蓄胡的中年人,面部棱角分明,眼神凌厉。
看此人服饰,赫然正是昨晚念咒的头领。
符启回想起那惊异的一幕,狂暴的雷电如臂指使,将林中的寒冷驱散一空。
一股敬意在心中油然升起,自己要是有此等力量,当初也不会败于区区乱军......
“北边咒,南边蛊......”
那首童谣果然不错,这北边的咒术确实是通天彻地的神通。
还在府上时,符启也曾听施华荑提起,王宫里来了名东境的游方老道,符纸一扔,能让枯藤结果,拂尘一扫,可使腐水生蛟。
他还满是不信,只觉得书中写的尽是些骗人把戏。
经历丧乱后,符启愈发对这种神鬼不带任何敬意。
蒲国全国上下都拜那神武帝君,可谓虔诚,却依然国破家亡。
要是神武帝君真能显灵,又为何目睹信徒受这海外西罗的欺侮,连未来的王后都流落荒原?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坚信世间无神。
然而经过昨晚,符启刚建立不久的信仰却是再度崩塌。
他本以为如西罗那般的轮簧火枪才是致胜的关键,然而这些凡人的造物在伟力面前,显得是如此渺小。
先是那林子里的“非人”,然后是咒术催发的雷电锁链。
连这些东西都有,那天神是否也有存在的可能?
身旁的汉子碰了碰符启,提醒他回话,符启连忙回过神来。
他望向被绑在地上的秦二几人,秦二和两名军士仍在昏迷,而萧老戴着一只黑色的镣铐,混黄的老眼望着自己。
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