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各位玩家翻到最后一页。”

低沉的声音像在诉说久远的历史。

“黑影们将火把点燃，却再不能听见主的呼唤。于是，将第四位骑士连同自己一同关在盒子里。”

“火把仍在空中燃烧，从白帝城一直燃到了耶路撒冷，然后，太阳回来了。”

“《百鬼之主》的结局就是这样，感谢各位的光临，请问各位玩家还有什么问题吗？”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面带微笑地询问众人。

“陈老板，这也太扯了吧，第一个骑士被刀剑永远钉在水底，这个我觉得很精彩。第二个骑士被火烧了七天才死去，我也能接受。”

一个带着眼镜的微胖长发男子将手指着剧本某页，愈发激动：“可你告诉我，第三个骑士被我们吃了，连同第四个骑士我们这么多人一起钻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长桌旁其余五位玩家亦是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合理。”

青衫男子咂了一下嘴，随后拱手陪笑道：“各位客人，这个故事就是这样的，给大家赔个不是。我来解释一下，这骑士的死法其实对应...”

一只沾着外卖油水的胖手使劲儿震了两下桌子，看的青衫男子眉头直跳。

“我不管，反正我玩下来觉得很无聊，根本没有你开场时说的那种史诗感宿命感，你得给我们打折！”小胖眼镜下狡黠的目光闪烁。

“…那好，我给各位客人一人少十元，拢共三百四十八元，如何？”

“我说个数，四十八一位，下次我还带人来，陈老板，你也不想微团上出现一个差评吧？”

青衫男子微抿一下嘴，心中细细盘算，两息后，他应许了下来：“好，那便依这位客人，六位拢共二百八十八元，本店只收现，不转账。”

待众人散去，一位身穿米白连衣裙的女孩小跑回来。

“陈老板，不好意思，这次我带的车质量不太行。”她小心打量着男子的脸，面颊微红。

“苏惠婷姑娘，无妨，还未感谢你再三照顾小店生意，让这店里多了几分人气。”青衫陈老板放下扫帚，和气地笑笑。

“叫我小苏就好！”苏慧婷呐呐回复，随后无奈地向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子吐槽：“话说陈老板，你有没有想过买一点其他的本，比如病娇啊，年轮啊什么的，这样受众也要多一点，现在就一个本，还是那种…”

苏慧婷声音又弱了下去，被窗外蝉鸣的声音渐渐盖过。

陈老板偏头看向窗外的梧桐树，盛夏的阳光从树叶间斑驳打在灰墙上。

“讲别人写的故事总归是不好的，朋友跟我说剧本杀和说书人差不多，我想我还是比较熟的。”

苏慧婷看着男子的侧脸，碎发连接着窗外夺目的阳光，温暖却刺眼，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陈老板，你这人真奇怪。”

“老板哥哥~我下次还来，这一次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小姑娘希翼的眼神儿让男子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朋友，一汪秋水里只有自己的身影。

“陈不律，不律己的不律。”

……

太阳落了山，晚星携着微风总算是让这夏日降了些许炎热。

陈不律收拾好桌椅，回到一楼账台前扯开幕布，露出一具青铜獬豸像。

恰此时，一只黑猫从窗台扒开一条缝，钻了进来。

“秋生，你可真是一只风流猫啊，天天到亥时才回来，我看这邻里的母猫都认得你，不去留宿反而来陪我，怎么，身子骨不行啦？”

黑猫用一只爪扒拉开脑袋上的手，随意“呜呜”了两声，像在说我不是不行，这不是见你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家，回来陪你嘛。

陈不律闻言笑着眯起了眼睛，起身从账台拿出一个瓷碗和一包鱼块儿，将鱼块儿装入瓷碗后慢慢摆在黑猫跟前。

“秋生，你有福气了，对家茶馆夫人今早送来一尾青鱼，说是当家昨晚钓的，吃不净给送来。”

黑猫白了陈不律一眼，喵了两声，像是在说，那是人家吃不完嘛，你没见着对面俩孩子的妈冲你暗送秋波啊。

陈不律摇摇头，他看着秋生吃鱼时摇的极欢的尾巴陷入了回忆。

那是遇见秋生之前…

陈不律从江底爬上来，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世界。

还是熟悉的大江，江上却悬着几座高约七层的白铁楼阁，楼阁上星火闪烁隐约可见有人在高声呼和。

江岸那边，码头旁的棚户间人头攒动，隐约在灯光下能寻见一条条坡路向上延伸。

坡路的尽头是与天比高的怪异塔楼，蓝色玻璃反射着皎洁的月光，地上川流不息的灯火似乎比星空还要璀璨。

（参考00年重庆）

陈不律捧着盒子就立在江滩，就连水浪裹挟着泥沙一遍遍拍打着他的裤腿也浑然不知。

“喂，那个哈麻花儿，我看你老半天咯，这是我嘞船，你娃走开点儿。”一个声音听着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举着手电，光线照得陈不律眯起了眼睛。

陈不律用手挡住强光，歪头向身后望去，自己的背后的确有一十尺长的无顶木船，这倒是令陈不律些许宽慰，这个年代还是有自己熟悉的东西。

“啊！”少女要疯掉了，捡起江滩上的碎石边扔边喊：“劳资就晓得你是来偷船滴，给劳资滚！”

似乎是准心不太好，碎石在陈不律周围溅起了水花，但没有一颗砸中他。

少女见陈不律不闪不躲倒也不急了，索性赤着脚踩着细软的河沙慢慢走近。

陈不律这时才看清少女的样子，麻花辫挽在肩前，眉眼好看极了，玉盘环山似的点缀在白晳的脸蛋儿上，未戴首饰，身着一件洗的略发白的粉衣。

没有在意陈不律的目光，少女停在离他五步的位置，问道：

“你啷个不躲，哈板儿蛮？”

陈不律思考着哈板儿这个词，对于语言，他从来都是知晓的，可是对于现在的人，自己的认知的确是白纸一片的傻子。

他缓缓开口：“应当是的。”

对面少女陷入了沉默，好看的五官扭成了一块儿，像极了刚出笼的小白包子。

……

陈不律不自觉笑出了声儿，但笑声慢慢止落，他从獬豸嘴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书，从头慢慢读了起来。

眼前这个神经质的主人并不能影响一只干饭喵的专心，秋生细细嚼着对家男主人钓的鱼，发出开心的呜鸣。

注（可跳过）：

獬豸：明辨善恶的神兽，似黑色麒麟，独角。

哈板儿：傻子

天启四骑士：《启示录》中七大灾难的前四个：战争，瘟疫，饥荒，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