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吗？”

张老师默契地没有提问什么其他的内容，而是顺着安和祥子的话题聊了起来。

“如果是曹操，他一贯以来的形象，其实都是奸雄，对吧？”

安和祥子点了点头。

三国在樱花国那也是很火的，基本上大家都会知道三国的故事，曹操的故事当然每个人都知道。

“按照奸雄的形象，其实就要表达出他共有的这两种特质。”

她放下茶杯，手抚摸上钢琴。

噔~噔噔！

安和祥子的耳朵立刻就听了出来，这是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

震撼、宏伟，充满英雄气概。

雄赳赳气昂昂，据说肖邦本人创作这首舞曲，就是为了赞颂某位抗击外敌的英豪。

所以，这首乐曲气势奔腾，力度热情，华丽而宏伟。

如果是诉说一位英雄的故事，这首曲目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在安和祥子的脑海中，一个身披铠甲的战士，正站在山崖上，豪情地指挥千军万马，击破一个个敌方驻守的城池。

只不过……

一曲终了，安和祥子微笑鼓掌。

“张老师，您弹得真好。”

张老师微笑，但眉宇间仍有些许迟疑。

“不过，曹操虽然一直被大家说是奸雄，但其实这个人也有求贤若渴、经世济民的一面。”

“所以，这个人物，其实特别复杂。”

“如果让我来为他配乐，我希望会是激昂的、很有野心的，是一位传奇的人物。”

“但是……我也希望能展现出这个角色的残忍、权谋，展现出他的阴险狡诈。哎呀……”

张老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手上却连拍几下，伴着嘴巴打出了《魔鬼圆舞曲》的节奏。

“真是很难想啊！”

这……

张老师说的，确实是很难。

乐曲是一种直击灵魂的表达形式，但相对的，表达起来就不会太方便。

就像激烈的音乐，让人很自然地想到战斗、尊贵、野心。

但如果，要在表达这些的同时，再表达出悲伤、痛苦、死亡呢？

那就很看功力了……

像钢琴这种单一乐器，如果制作一首很有复杂情绪的音乐，其实只能通过分段来进行。

就像这一段来表达主要人物的沧桑，这一段来表达主要人物的英雄豪气，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就是这样的。

“祥子，如果你能到我们学院就好了。”

张老师遗憾地提了一嘴。

“其实，如果要描绘一个复杂的人物，只用这架钢琴还是有点难度的。”

“而如果加入更多不同种类的乐器，其实就会简单很多。”

“就像，大鼓可以表达豪情万丈，大提琴就去表达悲悯、神秘。”

“如果你到我们学院来，我可以和同学们一起演奏，也许你就能得到自己的答案。”

这也太隆重了！

安和祥子连忙摇头。

“张……张老师！这样太麻烦了。而且我……我还要工作……”

“哎呀……是，你看我都忘了。”

张老师笑着搓了搓手指。

“不过安和小姐，如果你有时候能来学校旁听一下，我也是很欢迎的。”

“无论是作为学生，还是作为老师，还是干脆去课堂上讲一次讲座，都是好的。我相信我的同学们也会很高兴。”

张老师的话语进入祥子的耳朵里，让她臊了一脸红。

“我……我知道了张老师，我会好好考虑的。”

“嗯，那就太好了。”

张老师微微一笑。

“其实，对于怎么表达曹操，我还有一些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安和祥子两眼放光，盯着张老师的脸。

“其实……”

张老师缓缓开口。

“其实人声，也算是乐器，对不对？”

人声，也算是乐器？

安和祥子沉默一阵，旋即恍然大悟！

对啊，人声也算是乐器。

相比于各种乐器的共鸣，人声在人耳中的优先度其实要更高。

就是说，当一个人用耳朵获取信息的时候，会首先尝试人声的信息。

这当然是扎根于人类基因里的。

试想一下，在野外狩猎的原始人们。当猎手们听到侦察兵的报告，是直接接受侦察兵的信息更好，还是自己再去勘察更好？

所以，当张老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和祥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谢谢你张老师，我先走了！”

“嗯，看来你有些想法了呢。”

是的，有想法了，而且是很大的想法。

乐曲表达一个复杂人物，是那么艰难。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颂歌，无非就是丰功伟绩。

可人是辩证的，人是复杂的。

在这个社会，即便一个人多么光明、伟大，也一定会使用一些手段，否则怎么爬得高？

而那些罪大恶极之人，也许会在手上沾满鲜血之后，把手里仅剩的几枚铜板放在路边乞儿的碗中。

而《饿殍》，讲的是什么？

安史之乱，再加上饿疫。一个由盛转为极衰的王朝，罪魁祸首是谁？

文人说是杨贵妃，史学家说是唐明皇。

但是在《饿殍》这款游戏里，安禄山要作为一个重要的BOSS，甚至可以作为表面上的最终BOSS。

安和祥子推开房门，连忙回到自己的桌前。

所以，要怎么样表达安禄山？

一个野心家，一个颠覆了大唐的枭雄，一个觊觎大宝的人。

一条与大唐争斗的蛟龙！

铜管！大鼓！

一条蛟龙在渔阳，终于撕开他所有的伪装。

军鼓！战吼！

渔阳鼙鼓动地来，军容整齐、残暴嗜杀的军队直直地扑向长安！

然而，安禄山同时也极度阴险狡诈。

无论是拜杨贵妃当养母，还是在唐明皇面前腆着脸跳胡旋舞。

安禄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更高的位置。

他的军队，也没有为盛唐下的老百姓带来更好的生活，反而是杀戮不断，血流成河。

哭诉……女声低唱……

就像是石壕吏中的老妇，终究要失去所有，把整个自己丢进这场战争。

安禄山，这个曾经连名字都没有的胡人，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爬上这种高位？

他的膝盖弯下多少次，他的头颅又低下多少次？

一段小提琴，或者是二胡？

就快了，就快了！

安禄山、史思明！也许还有郭子仪，甚至还有【巨唐】本身……

今夜，注定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