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心中明悟，这两人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啊。

朱棣坐下后，李善长从桌上拿起一道奏疏，依此让众人看了一遍。

“这是吏部清早让人送来的名单，都是筛选过的，左右副都御史可以各选五人，归入都察院。”

说罢，他又对着朱棣道：“佥都御史如今暂缺一人，左使可选十人，作为下属的监察御史。”

朱棣还没开口，郑裕就坐不住了，冷哼一声道：“素闻左佥都御史，智勇双全，依我看，这选人一事，还是都由他裁定吧。”

朱棣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郑裕在阴阳自己。

他还没说什么，徐盛源就回怼道：“陛下圣恩，命我等主管都察院，行纠劾审察一职，自当尽忠职守，不负皇恩，左副都御史这是何意？”

哪知郑裕丝毫不惧，抛下名单，自顾自的走了。

李善长缓缓开口道：“不必放在心上，都察院初立，张都御史称病在家，事情都落在了两位副都御史身上，难免有些气性。”

朱棣听到这，才恍然大悟。

礼部尚书张明善，调任到都察院，接任了都察院右都御史一职。

虽说同样是正二品，可一个正儿八经的尚书之职，岂是都御史能比的，更何况明朝以左为尊。

右都御史天然的低李善长一头。

从一部之长，调任到一个初立的都察院，还是个二把手。

再加上昨日，张明善因为启奏他就藩一事，触了霉头，被落了面子。

两重原因之下，所以故意称病在家。

刚才那位出言讽刺他的左副都御史，想必也看不惯他。

李善长隐晦的提到这一点，也是提点他看清局势。

“都是老狐狸啊！”

朱棣心中暗自摇头。

“好了，都去忙吧，都察院初立，陛下有令，不必事事奏对，但若是发现官员有不法行为，需记录后上达天听。”

“而且，都察院凡七品以上的官员，必须参加早朝。”

从李善长这出来后，朱棣刚要去找自己的议事房，徐盛源就凑了上来。

“佥都御史初次来此，想必不熟悉位置，不如我引你前去如何？”

朱棣摸不清此人的意图，但自己确实需要引路，于是点了点头。

路上，在与徐盛源的交流下，朱棣才得知，这位上官和自己的岳丈，徐达，有着亲戚关系。

这也是他刚才出言帮自己的原因。

将朱棣送到佥都御史的议事房，徐盛源就去忙自己的了。

朱棣如今一个下属都没有，手上也没什么事，难得清闲，便在房中练了一天字。

由于丞相制度被废除，政务由皇帝独揽，所以原先每日上朝的规矩也改了。

除了每月初一和十五的大朝会之外，普通的早朝变更为了三日一次。

足足清闲了三天，朱棣也想明白了，朱元璋将他撂在都察院，为的，就是让他朱棣被官员所不容。

本身就是个皇子，还任职了都察院的职位，两者相加之下，恐怕是没什么人愿意支持他的。

既然如此，他就不用担心自己太亮眼导致被人针对了。

反正已经被当作孤臣了。

想通之后，朱棣不由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朱元璋这一手，可谓是将帝王心术展现的淋漓尽致。

将他摆在百官的对立面，一来替他扫清心里的担心，二来又不会担心有人暗中与自己结党。

自己算是着了老朱的道了！

朝会时，朱棣身穿都察院的青黑色官服，站在文臣队列当中。

听着官员们络绎不绝的奏对，他有些犯困，于是闭着双眼假寐了起来。

直到身边的人不停的咳嗽，朱棣才迷糊的睁开眼。

“左佥都御史！咱问你话呢？装哑巴啊？”

迷糊间，朱棣被人推了一把，推出队列。

看见郑裕正跪在殿中，虽然有所矛盾，但毕竟身为同僚，朱棣下意识道：“儿臣附议！”

朱元璋坐在上首，被朱棣的反应给气笑了。

“朱老四！”

“这么说，你也附议郑卿劝谏咱不守祖制一事了？”

听到这话，朱棣才清醒过来，看了一眼郑裕。

连忙改口道：“儿臣一时口误，请陛下见谅。”

哪知朱元璋哼了一声，道：“天子当前，哪轮得到你口误一说？今日你若不说出个好歹来，视为殿前失仪。”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咱定要罚你！”

朱棣一时间答不上来，劝谏皇帝这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小。

可要紧的是，朱元璋不守祖制，是为了让他不去就藩。

他说是真敢硬着头皮说附议，那就是在文武百官面前，落皇帝的脸面，这事可就大了。

好在朱标开口，缓解了朱棣的难处。

“陛下，左都佥御史上任不足几日，经验尚浅，还望陛下体谅。”

朱元璋没有轻易松口，道：“咱前几日有感而发，中书省被撤裁后，六部责任重大，日夜操劳。”

“咱于心不忍，想让各殿大学士分担些许担子。”

“老四，你来说说，此法可行？”

朱棣心道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他思索了片刻，道：“此法尚可，但还需完善。”

听见朱棣这么说，原本跪在地上的郑裕猛然抬头，厉声道：“佥都御史此言乃大不敬言论！”

朱元璋刚想问朱棣如何完善，就听见郑裕的话，心中有些烦闷，谁把这家伙放到都察院去的，缺心眼吗？

郑裕面向朱元璋，道：“陛下万不可听信谗言，此法与中书有何不同？届时养虎为患，恐有下一个胡惟庸之辈！”

朱元璋皱着眉道：“咱又没说立丞相，何来养虎为患一说？”

郑裕却言之凿凿，“陛下若下令让四位辅官一同协助处理政务，长此以往，几人的权力岂会不大？若再曲解圣意，蒙蔽天听，岂不是重蹈胡党的覆辙？”

事实上，关于这个想法的雏形，朱元璋也是从朱标那里听来的，但他认为可行。

可关键是，这想法是由老四提出来的，只有他知道具体该如何实施。

因此，在面对郑裕的预设时，朱元璋有些哑口无言，将目光看向了朱棣。

朱棣瞧着郑裕一副慷慨壮志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