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

“您是要把我赶出去么？”

嗓音发颤。

当场岑婉眼泪就下来了，不自觉她便想起下乡之前，原本以为那就是此生最大的噩梦，而今却觉不过如此，一想起自己要离开这个家，她便感觉无法呼吸，仿佛陷入无边黑暗，随时会死去。

见状田女士也傻了。

赶出去？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赶你出去？

我又何曾说过要赶你出去？

待回过神，赶忙安慰：“傻孩子，胡说些什么呢，妈什么时候说要赶你出去了？

别哭了，快别哭了，不然一会出去让老四他们看到，还以为为娘的欺负你了呢！”

“真的？”

“妈您真不是要赶我走？”

岑婉哽咽着，眼泪巴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田女士瞪眼，满脸嗔怪：“真的，谁说要赶你走了，就算你真想走，妈还不一定让呢！”

“谢谢妈。”

“妈您真好。”

岑婉喜极而泣，当即便小孩子一般投入婆婆怀抱，片刻，又道：“妈您应该是想问我想不想再嫁吧？”

“哟，这会灵光了？”田女士好笑：“那你想不想再嫁，你要是真想，妈不拦你，非但不拦你，妈还会竭尽所能为你准备一份嫁妆。”

“不想。”岑婉想都没想：“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嫁人了，我就想呆在这个家，好好照顾柒柒，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好好孝敬您。”

“真的？”

“真的。”

“那好吧，既然你不嫁，那就说说老四。”田女士松了口气。

说是那么说，真要是那样，她也会努力去准备嫁妆，可归根结底她是不愿意这个儿媳再嫁的。

因为那样意味着她的孙女要么没妈，要么改姓管别的男人叫爹。

此外，在她眼里，这个儿媳依旧是一等一的，不论相貌还是人品，都非寻常人家女子可比。

可以这么说，除非自家老四将来真的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否则他绝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

岑婉抬头，微微有些错愕：“老四，言言么？”

“是啊！”

“之前说亲都是冲你来，想让你改嫁过去，可最近这几天你也知道，都冲老四去了。”

“尤其今天大会开完之后，那一个个，是没女儿都恨不得过继一个嫁过来呢！”

“况且老四的年纪也差不多了，大队跟他一样的有些孩子都抱上了。”

“……”

田女士摸着儿媳的头发，感觉，好像还真是多了个女儿一样。

她也不是瞎说，别以为嫁人生孩子了就没人惦记了，事实上这年头娶不上的，死了老婆的，痴傻残疾不能生的，各式各样的人多着呢！

再加上出挑的模样，知青的身份，以及小学老师的工作，很多没有缺陷尚未婚配家里条件还算可以的小伙子都惦记。

只不过这些事都还没正式提，旁敲侧击打听阶段就被她推了。

她也从没在陆言面前说过这些事。

至于陆言，更不用说，如果说一开始是儿媳，那么自打牙刷厂的牙刷在集市大卖，就变成儿子了。

那行情，真是，一天一个样，尤其今天，这大会一开，那一个个简直就跟饿狼一样，就差没直接上门抢人了。

若非如此，她还真用不着这么急。

岑婉听了一会，好像还真是，陆言可能不太知道很多人旁敲侧击做工作想让她再嫁的事，可她很清楚眼下多少人盯着陆言，想自己嫁，或者把人嫁给他的事。

便道：“妈，您觉得徐知青怎么样？”

“徐知青？”

田女士愣了一下，旋即又一脸古怪，这傻丫头胡说些什么呢，我这还寻思着怎么把你俩给线牵上呢，你怎么就直接给张罗上了？

岑婉脸一红：“嗯，徐知青，妈您也可以放心，以后……以后我会注意的。”

“注意？”

“注意什么？”

田女士又不懂了，她感觉自打进了房间，这好儿媳就不大对劲，她完全跟不上她的脑回路。

岑婉笑着说道：“就是保持距离啊，妈您不是都看到过了么，以后，以后……”

没有以后。

这个问题岑婉不是没想过。

甚至她曾不止一次告诫自己，不能再那样了，那样是不对的，那种事传出去会害了他。

她也以为没什么大问题，要真有那么一天，她会很轻松，很坦然，她只把他当孩子，当弟弟，她对他没有任何超越姐弟之情的意思。

可真到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酸了，痛了，连把话完整说完的能力都没有。

田女士这回算是明白了。

难怪吓成那样！

难怪以为要赶她出去！

感情是以为自己不愿她继续留在家里，妨碍老四娶亲找媳妇呢！

只是这样一来，又为什么介绍徐婧那丫头呢？

倒不是说徐婧那丫头不好，恰恰相反，就是太好了，配不上啊！

人家可是城里姑娘，有家世有背景的，她是想儿子娶个好的不假，却也不想儿子去处处逢迎给人伏低做小的。

她心里真正中意的，是她啊，说白了，有的是不想换丈母娘，她，那是不想换儿媳妇的。

再说了，这傻丫头，难道不知道每次说起老四她眼里就有光么？

以前可不是那样的。

以前的她虽然也温柔懂事，但那时的她，看得出来，是认命。

便安慰道：“好了，别光顾着哭了，跟妈说说，你觉得老四怎么样，为什么你觉得徐知青可以？”

“言言很好啊！”

“言言长得好，有本事，上能孝敬父母长辈，下能体恤兄弟姐妹，还会哄人，是个女孩子都会喜欢他的。”

岑婉又笑起来，眼眶红肿，梨花带雨。

田女士笑着问道：“那徐知青呢，为什么你觉得徐知青可以？”

“因为徐知青也很优秀啊！”

“徐知青人好，长得也漂亮，这些妈您都知道的。”

“除此以外，徐知青家里也不错，她爸妈都是体制内的，能很好的帮到言言。”

“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言言大好几岁，但我觉得跟优点比起来，这点年龄差不算什么。”

“……”

岑婉很认真的陈述着自己的理由，而此时的她并未发现，不知不觉，她为陆言考虑的俨然已经比田女士这个当妈的还多。

田女士笑眯眯：“听着倒也不错，问题是，真没别的了，非徐知青不可？”

“我觉得是。”岑婉点头：“别的，我觉得都配不上。”

顿了顿，又道：“其实徐知青也不一定配得上，妈您相信我，言言会有出息的，他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是吗？”

“嗯。”

“可妈还是想让你继续当妈的儿媳妇啊！”想来想去，田女士还是没忍住，凑到岑婉耳边。

什么前途不前途，出息不出息，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平平安安稳稳当当更重要。

岑婉起初想笑，什么还想让她继续当妈的儿媳妇，她已经是了啊，她又不打算走。

等明白过来，顿时面色赤红：“不行不行，妈您想什么呢？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真不可以？”

“真不可以！”

“我觉得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