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捏着两文钱在路边蹲着，脸上表情满是痴傻。

早该想到的，海边的螃蟹根本就不值钱。

那些达官显贵吃的哪里是螃蟹，吃的明明是那大船的运费！

他这两文，还是鱼档老板见他的青蟹够分量，才额外给的价。

“没天理了……”

林牧捏着钱，左右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去处了，只能起身往一旁力工休息的草棚走去。

街口的大店，力工渔民自是去不起的，这一排简陋的草棚才是穷苦人的去处。

但即便如此，扁肉光饼，虾酥米粿，各种快捷饱腹的小食还是给草棚带来了属于穷苦人的烟火气。

海风中那一丝油盐味，勾得林牧不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寻了半天，林牧总算是找到一伙卖面茶的小摊。

面茶跟茶没有关系，就是面粉混着花生碎炒熟，用滚水一冲，饱食充饥。

味道嘛。

林牧在小摊后蹲下，贴着海碗嘬了一口，只感觉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扩散到全身。

他满意的出了口气，果然还是得熟食才舒服。

边小口喝着面茶，边琢磨着今后的事。

渔民是不可能当的，但如今身无分文，还是得先客串一段时间。

靠着水镜照影法，抓鱼应当不难，先赚够了钱，再去城里走一趟。

如果真有修行之法，那也大概率会在嘉禾城里。

而且……林天豪一家也得做个收尾。

海上的事情虽然没人看到，但林牧开着船回来，他们就有发难的借口。

哪怕不是自己杀的林天豪，哪怕有村长作保，林牧也不信任他们。

况且，说不定他们此时已经找过来了。

想着林牧双手一掐海碗，碗中顿时荡起一层涟漪，褐色的茶汤上立即显出了周围的场景。

林牧将视野拉高，却惊奇的发现场景中出现了其他颜色。

之前施展的两次水镜术，雨水除了他自己外，其余人等皆是白色虚影。

海水依旧是虚影，但鱼虾蟹虫却是实影。

如今茶汤之中，居然出现了红黄灰黑四色。

这四种颜色落在一片白茫茫的人影中，显得分外刺眼。

林牧看着就在自己跟前的黄色，抬头看去。

一盏小灯笼染黄了板车，厨娘正背对着林牧，熟练的给客人冲泡面茶。

厨娘动作利索，挽着袖子露出胳膊，手腕处套着一圈铜镯子，随着动作愣愣的发出声响。

身上粗布麻衣，胸前挂着围兜，又在腰后系着一个结，显得腰肢纤细而有力。

许是察觉到林牧的目光，厨娘回头望了一眼，清秀微黄的脸上，骤然浮起一团红晕。

瞪了林牧一眼，又赶紧转过头去招呼客人。

林牧却毫无登徒子的自觉，继续望着面茶厨娘。

怎么就黄了呢？

我也没想什么啊？

去其他地方看看！

林牧端着海碗站起身来，刚走两步，就被厨娘叫住了。

“你这客人，还想拿我碗不成？”

林牧回头，正碰上厨娘故作生气的俏脸，赔笑道：“这面茶太烫，我走两圈就回来。”

厨娘上下审视林牧，嘴角不自觉勾起，“那也不成，要都像你这样，我还卖什么面茶，我直接卖碗不行么！”

厨娘率性真纯，并不惹人厌烦。

但林牧还指望着面茶看路，怎么能还她海碗。

琢磨了一下，将剩下的一文钱掏出来，“压在你这，我等会来换。”

厨娘一拍林牧手掌，铜板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将铜板塞进围兜上的口袋：“行了，去吧！”

林牧赶紧捧着海碗走人。

装着喝面茶的时候，看一眼地图，图中灰黑两色最多，只有近处厨娘这一点黄色，以及近百米外的红点。

灰黑两色给林牧的预感不太好，犹豫了片刻，林牧还是朝着红点走了过去。

百米不远，林牧绕过食摊，一拐角又来到青石板路。

路旁，一间低矮的土地庙出现在他眼前。

庙宇约莫一人高，红瓦红砖，只供奉了一尊土地神像。

庙前供着一个香炉，炉中香烟冉冉。

林牧端着面茶走近前去，周遭空无一人，只有碗中红点依旧刺眼。

林牧恍然，放下海碗，给土地庙恭敬的上了三炷香。

接着拿起海碗走人。

红色应该是仙神，或者说有供奉有正职的神。

灰黑应该是与之相对的鬼怪妖魔。

那黄色的呢？

精怪？

林牧满头雾水，不过想来黄色应该不是什么坏颜色。

毕竟谁能拒绝黄色。

端着海碗回到面茶摊，厨娘见林牧回来，就调笑道：“客人不是嫌烫，这一来一回的，面茶都凉了也不见少的。”

林牧轻笑一声，端起海碗就要一饮而尽，然而眼睛一瞥，却见到一团四色光点正朝自己靠近。

林牧转头看向光点方向，就见到一邋遢道士，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

一到面茶摊前，先是颇为惊奇的打量了他一眼，接着又丢给厨娘一文钱：“李娘子，快上碗面茶，老道士要饿死了。”

被称为李娘子的厨娘，一把接住铜板，莫名朝林牧眨了眨眼，就去给老道士冲面茶了。

这下林牧也不着急喝了，端着海碗又蹲面茶摊后面，借着喝面茶的动作，仔细的比对着。

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心里不断猜测。

这老道士什么情况？四种颜色，黑红黄灰！

仙神鬼怪都占齐了？

从碗中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老道士身上。

对方身穿青色道袍，面相上看约莫六七十岁，一头花白头发胡乱的扎着一个发髻，上插一根枯枝，看着颇有几分洒脱。

老道士喝完了面茶，一抹嘴，转身走了。

林牧低头继续看着茶汤。

随着老道士越走越远，茶汤上的四色光点也逐渐来到了海碗边缘。

突然，林牧察觉到不对。

不止四色！

这老道士身上怎么还有他林牧的形象！

林牧赶紧拉进视野，四色光点猛然放大，只见四色光点中，明晃晃的出现了林牧的模样！

只不过跟他之前看到的不同，老道身上的他，面容呆滞，形似幽魂！

林牧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了上来，顺着他的脊背，将他死死裹住！

下意识的抖了下海碗，镜中的场景却突然一阵扭曲。

视野中心转换，直接锁定在另一个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