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叟子出现在视线之中。

与林牧的小渔船差不多，方头方尾，通体蓝红大漆，上纹各色花卉及祥云流水。

两侧船眼却凶恶异常，明明只是木质眼珠，却让人感到莫名凶戾。

麻绳渔网朝着林牧几人笼罩而来，鲛人聚拢在林牧身前，一阵波纹震荡朝着渔网推去。

然而渔网却如利刃一般，将鲛人所发出的水波直接切开，继续朝着林牧等人罩去。

林牧仔细观察着钓叟子的情况，耳边仿佛能听到这艘渔船的喃喃自语。

“回……不能走……恭迎……”

这船是觉得洞天还没崩塌，需要迎接客人么？

林牧叹了口气，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会说这船捞的全是残肢断臂了。

就这渔网的锋利度，被它捞上的，那不就一块一块的。

林牧双手掐咒，咒桃符显现，周围凭空浮现阵阵灰白之气，几乎要将四周海水屏蔽。

虎斑看着灰白之气，有些忌惮的往黄狸身上靠去，似乎只有贴近咒桃符，才有一丝安全感。

而钓叟子也在咒桃符显现之时，陷入了停滞。

渔网收回，绕着林牧的小渔船不断绕圈。

明明没有开口，更没有表情，一艘老渔船却如游鱼一般灵动。

好奇，困惑，迷茫。

林牧还是头一次在一艘船上见到如此丰富的情绪。

手中桃符逐渐成型，虚弱感不可避免的再次浮现，但好在周围有鲛人守护，林牧暂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等到桃符成型，钓叟子身上冒出的灰白之气几乎要将这片海域浸透！

周围游鱼在灰白之气的侵蚀下，体型增大，獠牙外突，双目更是遍布疯癫之意。

但咒桃符也在不断的吸收灰白之气，使得游鱼又逐渐变换，獠牙回收，体型变小。

两种形态不断冲突。

林牧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条鱼化作一团不断蠕动膨胀的肉团，最后化作气泡消失。

而钓叟子身上虽还有灰白之气不断冒出，却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船头朝向林牧，两只船眼与方才一般无二，却诡异的透着迷茫。

灵泉见状急忙上前，抱着船头流泪。

“师兄！林公子是好人！他治好了我们！”

“不是不是，他真是好人！”

“他想进去我们的巢穴。”

“为什么不行？危险？可是师兄你不是已经清醒了么？”

“里面有坏人？”

“可是我已经答应公子了……”

林牧就见灵泉在那抱着渔船自言自语，完全没听到钓叟子的回复，林牧也不知它们是如何沟通的。

但很显然钓叟子并不同意林牧几人进入云隐洞天。

虎斑看向林牧，叼起他手中咒桃符，跳到了钓叟子身上，又将桃符挂在船首。

最后跳回林牧的小渔船，与钓叟子四目相对。

一猫一船对视良久，钓叟子似乎认出了虎斑，蹭了蹭林牧的小渔船，调转船头，准备带路。

虎斑昂着头走到林牧身边，优雅坐下：“走吧。”

林牧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走什么走，我灵炁都空了，等我休养一会。”

“哦。”

虎斑自觉的上了林牧膝盖，打算蹭点林牧修行的灵炁。

等到林牧补全亏空，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钓叟子满载鲛人，往海底深处潜去，林牧操控渔船紧随其后。

“你跟它说什么了？”望着钓叟子，林牧还是忍不住好奇。

“意念交流，也就是所谓的神识。”虎斑侧眼看向林牧：“你个野狐禅不懂的。”

“我……”林牧忍着把虎斑丢出去的冲动，继续道：“那他怎么突然同意了？”

“因为我是正神。”虎斑正色道：“他想求我庇护鲛人。”

“你？”林牧不信。

虎斑傲然道：“我好歹也是正神，云因真人不受香火，也不过是神道修士。”

林牧吐槽，“还有这种讲究，你们阶级固化挺严重的。”

“不受香火供奉的，自然就是修士，不管修为高低，神道修士在劫难来时最为被动。”

“那为什么他不受香火？”林牧猜测：“受香火就得保境安民？”

虎斑一挑眉，略有些惊讶的看向林牧，“挺聪明的嘛。”

这不就是有无编制的事么……

怎么都修行了，还逃不过考编？

林牧晃了晃头，抛去一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转头看向四周。

嘉禾屿水不深，百米几乎已是极限，但幸亏暗礁不多，才能够作为港口。

此时他们已下潜百米，光线穿不透层层海水，使得四周漆黑一片。

正当林牧以为到地方了的时候，钓叟子与黄狸身上咒桃符逐渐发光。

从盈盈粉光逐渐红光大盛。

四周也不再漆黑，一片灰白死气随着海水波纹不断朝着他们汇聚。

两艘渔船继续前进，很快林牧就看到灰白海水之中出现了一片山壁。

山壁之上，一个正不断喷吐灰白海水的洞口赫然浮现。

灵泉转头道：“公子，就是这里了。”

林牧点头，示意它们带路。

钓叟子探出船锚勾住林牧的小渔船，才载着鲛人往里而去。

洞窟宽大，不像是崩塌而出，更像是人工开凿。

进入洞窟之后，林牧就发觉他们在向上，虽然洞窟七弯八拐，但他们确实是在上浮。

随着前行，周围洞窟也越来越狭窄，好在两艘渔船都不大，勉强蹭着洞壁前进。

林牧伸手在山壁上摸了一把，只觉得手感阴寒湿滑黏腻，不像石头，更像是淤泥堆积。

尽管有混水袍排空船上海水，但四周压抑的环境还是让林牧感到几分不适。

他从船尾掏出蜡烛，再次将灯笼挂起。丹黄烛光逐渐摇曳，照透四周灰白水汽。

周围石壁全是暗红色淤泥，仿若血肉成糜。

林牧摊开手掌，一如开局之时的血色再次沾染。

抬眼望去，血色洞窟已到了尽头，前方透出一丝光亮，使得他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钓叟子率先出了洞窟，接着林牧的小渔船也自洞口游出。

只是一见眼前场景，林牧刚放下去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鳞片、皮毛、人头、兽首。

眼前堆满了残肢断臂，血肉已被泡得泛白，血水消失无踪，只留下浮肿皮肉与断裂骨骼。

这哪里是什么云隐洞天，这分明就是一处邪魔积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