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

林牧端着一碗井水缓步而行，不远不近的吊在官差身后。

百米的距离，已足够林牧探听到消息。

可惜被官差追赶的两人，全身心的投入到逃亡之中，没有余力再去交谈。

两人逃窜的方向很显然是朝着城外而去，城内官差也是反应迅速，立即在城门口布防。

水镜中的白色虚影，在城门处停顿片刻，划出一个拐角，朝着城隍庙去了。

林牧也不过于靠近，找了间客馆，就地安坐。

来到房内，林牧将门窗关死，才一扬手中海碗，水镜当即扩大。

躺在床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这水镜能看到对话是好，但没得筛选，在这满是叫卖的城中，看得眼睛都疼了。

好在前方两个修行者终于停了下来，林牧也不用再去注意两人的位置。

城隍庙中，又一道白色虚影靠近后，文字就开始显现。

“蓝旗的兄弟，暂且稍坐，官差没看清你们的脸吧？”

“没有，黄香主，之前的情报有误，除官府外，还有其他人也在谋划蛇母。”

“有查清是谁么？”

“不清楚，但之前鬼船的传言，似乎就是那人突袭疍民居所闹出来的。”

“得抓紧了，不然……”

“疍民那边接触得如何了？”

“夏虫不可语冰，一帮曲蹄哪懂什么家国大义。”

“不能让官府拿到蛇母，必要时候，可以告知翁老大官府那边已经知晓他们的谋划。”

“这……”

“弱者需要抱团，翁老大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

“龙章的事已经快解决了，舵主也差不多能抽身了，到时候我们这边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到时候看你们是要去龙章，还是留在嘉禾，会里都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们留在这。”

“该休息就休息，洋人跟官府可不好对付。”

“你们先休息，晚些时候，换了装再跟胜仔他们出城。”

水镜上的文字继续浮现，可惜两人并没有说起修行之事，而是一直聊着起事的准备。

林牧将水镜再次放置到碗中，眉头深深的促起。

起事？

造反！

林牧心中有些意动。

如今的世道，不加入一方势力，单凭他一个人显然是很难活得下去的。

投靠官府？

显然不可能，封建残余，渣渣！

投靠洋人？

更不可能了，卖国求荣，畜生！

思来想去，他好像也只有跟着造反这一条路了。

只不过，如今也不知道这几人的结社是什么宗旨。

见过真正火炬的林牧，面对这种焚烧一切的野火，还是心有顾虑。

而且疍民，官府，洋人，神秘人，造反结社。

鬼船，怪蛇，妖魔。

五方势力，各种妖魔全都藏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

即便想要加入一方势力，林牧也得先有自保之力。

不想当炮灰，他还得继续寻找修行之法，或者通过拘神箓获取更强大的奖励才是。

推开窗户，林牧抬头向上看去，高天之上，云层堆叠，金光四射。

明明是绝好的天气，林牧却隐约看出了风雨欲来的诡谲。

林牧不再迟疑，直接起身走出了房门。

……

出了客馆，林牧特意背对城隍庙而去。

此时还不是接触他们的时机。

先去了李厨娘所说东街，采买了日常吃食后，用布袋挑在肩上。

又进了酒坊，打了几葫芦酒水挂在身上，才信步在街上闲逛。

只可惜一路走来，林牧再没发现与修行有关的事物。

正打算回去，一抬眼自己已经走到了玉屏书院附近。

林牧四处看了看，转身进了一间书斋。

许是看林牧穿得寒酸，书斋老板只看了林牧一眼，便继续在柜台后发愁。

林牧也不在意，进去后就是找神怪之类的话本。

虽说话本不可信，但大体上传说总是相似的。

寻了两本合心意的，林牧才来到柜台前。

买了文房四宝，又多拿了几块墨，才继续出门溜达。

城里虽说比城外安宁，但实际也并无多少生气。

毕竟胤朝刚吃了败仗，红毛鬼子更是租借了大半个嘉禾屿。

城里人心里比林牧这等乡野小民，不知要动荡多少。

见城里没什么好逛的，修行之法也没个头绪，林牧采买结束就直接出城了。

进城无事，就是出城时被盘问了许久。

甚至还看到城门上有几个穿着红黄袍子的空行寺兵勇。

或许不能说兵勇，据说空行寺的普通兵丁，都比得上一个小旗。

具体职权如何林牧倒也不在意，但这些红黄袍子兵勇，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子恶气。

林牧心头不喜，但也没多事去招惹他们。

等检查结束，迈着步子就往港仔头走。

行至半路，林牧一抬眼就看到个熟人——

之前卖青蟹时多给了林牧一文钱的鱼档老板。

他正带着俩伙计，推着车往码头赶。

林牧缓步过去，正要打招呼，突然记起了这老板的名字。

陈炳生。

外号，胜仔。

再联想到之前所见所闻。

反贼竟在我身边？

林牧一边想着，一边下意识的唤出水镜，想要看一看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可惜，三人警惕性挺强，只埋头赶路，一句旁的话都不说。

林牧也不在意，现在不说又如何，知道了他们的两处落脚点，总有一天能看到的。

特意放慢了脚步，等隔了约莫五十米，林牧才继续缀在三人身后。

然而，刚走了一会，一道白影骤然闪现至胜仔三人面前。

林牧一惊，赶紧掏出三只海碗。

酒水，墨水，井水顿时倾泻入内。

井水窥言，文字立马浮现。

酒水观气，镜中色彩顿时荡漾。

墨水论阶，四人何等境界一目了然。

三镜叠加，前方的情景终于展现在了林牧面前。

先前闪现的白色虚影，身上浮现出四色光彩。

林牧愣了下。

“是那个老道？！”

酒水效用与面茶汤一致，那墨水呢？

林牧转头望向漆黑的水镜，只见水镜中，四人的身影上全都有冒着金光的篆字。

胜仔身上是赢九，其余两人是赢六。

唯有那四色老道身上写着——

赢六神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