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县城很大。

城北区域最为繁华富裕，居住在城北的人非富即贵，人流量很大。

这里，许多人都衣着光鲜，精气神抖擞，周玄还有老嬷嬷身上的穿着倒是显得无比寒碜，衣服破破烂烂，缝了又补。

县城里面唯一的书院就坐落在城北，这座书院鼎鼎有名，历史悠久，名叫流云书院。

“小公子，你很受姑娘们喜爱，那些姑娘都是可怜人，身上的钱都来之不易，我还是见她们第一次愿为外人凑钱读书…”

老嬷嬷一边驾车，嘴里一边嘀咕道：“你既然要去书院读书，那就要好好读书，千万不要辜负了那些姑娘。”

“自然。”周玄作揖行礼，随后问道：“老嬷嬷您怎么称呼？”

老嬷嬷笑道：“你叫我老嬷嬷便是，别人都这样子叫我，我原本也是宜春红楼里面的姑娘，后来老了，年老色衰，没有价值了，就被赶出了红楼，在附近乞讨为生……”

“最后还是新来的管事看我可怜，又把我带回了楼里，给我找了点活计，这才慢慢的安顿下来，现在专门帮宜春红楼干一些扫地的杂活，偶尔驾车送送东西。”

“多谢老嬷嬷相送…”周玄感谢道，他的目光带着怜悯，这老嬷嬷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事实上，大部分青楼女子的最终结局比这好不到哪里去！

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能让方衣雪这些姐姐们落得如此下场！

接下来，

老嬷嬷带着赵玄奇在附近的街市逛了一圈，找到一间铺子购买读书必须用的笔墨纸砚，购买的基本都是最廉价的款式，然后便急匆匆的朝着书院而去。

趁着天色还早，老嬷嬷必须早点让周玄进入书院，送完人后她还需要去楼里干些杂活，如果回去迟了，怕是会给管事们骂，哪怕是扣一二个铜板她都会十分心痛。

“到了。”

老嬷嬷领着周玄进入流云书院，找上负责招人的书院夫子。

夫子坐在桌案后面，手里还拿着纸笔涂涂画画，他抬头看去，盯着面前穷困的二人，一老一少，衣服缝缝补补，麻布衣裳，一看就是最底层的贫苦人家。

他皱起眉头，将目光汇聚在少年身上，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嬷嬷，你是说这孩子已经十五岁了，却连最基本的启蒙都没有完成吗？”

“的确是这样。”老嬷嬷如实回答道，声音不免有些怯弱，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夫子明显不看好自己身旁的这位少年。

她从怀里掏出来早已经准备好的学费，连忙说道：“还请夫子给这孩子一个机会，我们有钱交学费，这孩子被姑娘们看好，绝对能够考中功名…”

夫子暗暗摇头，他这些年见过太多这种穷苦家庭，‘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一个个明明连吃饭都吃不饱，却也要省吃俭用把孩子送到学院里面来求学，望子成龙，都期望家里的稚童能够考上功名中举，成为人上人，可是功名岂是简单就能考中的呢？

许多穷苦人家耗费了大半辈子的积蓄送孩子上学，结果不仅书没读出来，那些花费的金钱也没有半点作用，竹篮打水一场空，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科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面前这个孩子已经十五岁了，从来没有在学堂里面上过一天课，连纸笔都没有触碰过几次，怎么竞争得过那些从小就开始读书练字的大户人家呢？

人家写过的字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拿什么去比？

拿你的贫穷吗？

还是拿你的穷酸气？

夫子摇了摇头，语气变得很不善，挥了挥手开始赶人：“去去去，这里不欢迎你们，读书可没有你们想象简单，那些最基本的笔墨纸砚都不是你们能够负担得起的，何况最少要刻苦读书好几年时间才能够拥有足够多学识去参加科考呢？”

“你们的家庭能够供养一个人读书好几年时间吗？就算可以，呵呵，很多人科考了五六十岁都中不了举人，这是无底洞，你们能够承受这种代价吗？这里根本不是你们这种穷苦人家该来的地方！”

“这…”这老嬷嬷有些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书院的夫子竟然会赶人，又不是不交学费，凭什么赶人呢？

她连忙说道：“夫子，求求您了，这孩子真的不一样，他比您想象中厉害，还请您给一个机会，我们有钱，你不能赶我们走！”

周玄拉住了激动的老嬷嬷，这位老嬷嬷不怎么精通人情世故，看不懂老夫子的苦心，他却不一样。

他这具身体看起来才十五岁，但是内里的灵魂却在另一方世界见识过很多很多，对于人情世故看的很明白。

面前的夫子看似刻薄凶恶，张口闭口就是赶人，但是出发点却是好的，不想那些贫苦的家庭白白在读书这种奢华事上浪费时间。

读书是富人家的玩意，穷人根本玩不转。

像自己这种贫苦家境，老鼠来家里都得饿死，蟑螂来家里都要计划生育，可以说九成九都没有考中功名的希望。

在夫子眼里，自己已经十五岁了，年纪太大，学习的时间太晚，恐怕母猪上树都比自己考上功名的几率大上一些。

夫子的劝说没有责骂的本意，而是更多的是从实际上出发，为了他这种贫寒之人考虑，算得上是一个好夫子。

周玄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所以不至于责怪夫子。

“你叫周玄是吧？”夫子见劝说不动老嬷嬷，于是将目光放在拉住老嬷嬷的周玄身上。

这位少年进来后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他的眼神无比灵动，自始至终都沉着冷静，明显不是什么愚蠢之人，的确有点小聪明，可既然有点小聪明，那更不应该用来强迫家人送他来上学啊！

没错，夫子算是看明白了，面前老嬷嬷就是个办事的，这位一声不吭的少年才是主心骨，完全是少年想读书，所以长辈才会这么胡闹，只要说服这个少年主动放弃读书，那就足够了。

夫子放下笔墨，目光紧盯少年，努力把语气放缓缓，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这个年纪来读书已经太迟了，完全没有必要，你连穿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为什么一定要读书呢？你应该为你的家人考虑考虑，难道你要为了这读书而不顾长辈家人的死活吗？你这是不孝，懂吗？”

周玄自始至终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也明白到底要怎么做，十分确定的回答道：“我必须要读书！”

夫子气急，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这么不听劝，再也没有耐心劝说，一时之间气急道：“烂泥扶不上墙，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孝的孩子，为了读书不顾长辈的死活，我们书院不收你这种不孝的人！”

周玄无奈的站出身，夫子这话有些过了，他知晓如果不进行一番解释，这夫子是绝对不会收自己进入学院：“请问夫子，我该怎么样才能进入学院呢？”

“你考不中功名的，早点回去才是上策，别做无用之功。”夫子站起身开始赶人。

周玄道：“如何才能证明我能考中功名呢？需要我证明自己有读书天赋吗？”

“呃…”夫子一愣，被这番问话给弄懵逼了：“你想要怎么证明？”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周玄回答道。

一旁的老嬷嬷回过神，连忙说道：“夫子，姑娘们说过这孩子作诗很厉害，读书的天赋很强！”

“作诗？”夫子一下子被气笑了，你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小家伙会作诗？这不是开玩笑吗？

周玄目光不变，眼神盯着夫子，不卑不亢，恭敬的作揖道：“还请夫子出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