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基特城城门前不远处。

或许是天气好转，这两天北境的风雪不再呼啸不停，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凛风刮来，但总体情况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

就连之前天空中从未停歇的鹅毛大雪，眼下也转成了微小绒花般的雪粒，纷扬落下。

坐在马背上，夏恩轻呼口气，伸手接住一粒晶莹的白芒，看着它在自己的手套上停留，却又久久不化去。

“……还是太冷了，北境。”看了片刻，他终于叹了口气，握住右手，重新把好缰绳，控制着身下的马匹，缓缓减速。

“北境一直就是这样，你在感慨些什么？”魔女小姐的声音从他身后冷不防传来，带着难掩的疑惑。

两天下来，虽然魔女小姐对他一句维持着冷冰冰的态度，但好歹比刚出时空秘境时的情况要好不少。

至少现在，她没再拿着那柄法杖，顶在夏恩背后装模做样。

“希尔芬小姐去过圣王国吗？”听了魔女小姐的话，夏恩一时失笑。

“我去那里，给圣教送货上门？”魔女小姐顶了他一句，但又盖不住自己的好奇，“说这个干什么？你去过？”

“呃……”夏恩顿了一下。

他确实去过，但那是在上周目。

以这周目他的身份背景，恐怕也是个从小在北境长大的人。

“我听说过……圣王国虽然和我们同在北方，但领土上常年阳光照耀，温暖环绕，比北境的情况好不知道多少倍。”

“那要是照这么说……拿比南这座你说的梦想之城和圣王国比，哪个更好呢？”许是好奇心一时爆棚，魔女小姐继续追问道。

“哈……那可不一样。”夏恩望着远处堵塞严重，排得老长的入城检查队伍，一边下马，一边随口解释道，“圣王国是王国，领土面积和比南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国家，一个是城市，这怎么能拿来比呢？”

他和希尔芬从来到基特城外，到这条队伍里排队，已经要有小半个小时的时间，期间队伍虽然有在缓缓向前，但和平常相比，效率实在是有点不正常——

他上周目来过基特城，知道这里是个枢纽城市。

而枢纽城市，其功用最重要的一点自然就是交通效率。

如果进个城就要堵上两三个小时，那基特城的城主哪怕被拉出来革职查问，都该算是轻拿轻放了。

“那如果有人有本领，能把比南的情况，扩展到整个北境……那又会怎么样呢？”魔女小姐不知道夏恩在想什么，只是顺着思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听到这里，夏恩终于卡壳了。

不是没有人向这个方向努力。

上个周目，所有比南的人，都在尝试让这座城市在圣教侵袭的滔天浪潮中存活下来。

可比南最后还是没能够撑住，在滔天大浪中被淹没，只留下零星火种出逃，在北境更荒芜的地方落地，并重新燃成燎原之火。

但，哪怕到了那个时候，义军稳定了北境的部分地区，甚至在完成部分社会经济、包括军事的重整后，能够发起反攻……

但论起民众整体的生活环境，却依旧不如圣王国。

因为自然环境的恶劣，因为战争的摧残，哪怕义军确实在建设，在恢复北境的秩序，但那依旧远远不够。

“……我不知道，希尔芬小姐。”手在马背上搭了许久，夏恩终于给出了一句有些干涩的回答，“没有人知道。”

他当然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这件事情不再重演。

可哪怕他知晓事情的走向，比南的崩溃也绝非说一两句话，做一两件事就可以改变的。

从时空秘境中拿到蒸汽核心，获得那些相关的知识，当然是极其重要，甚至可以让比南的发展提前数年的举措。

但眼下，并没有人会跟随他去做那之后的事。

至少，一周目时的他，身边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有难以磨灭的信念，愿意为北境抛洒热血，绝不后悔。

但现在，他身边只有魔女小姐。

只有希尔芬一个人。

虽然魔女小姐也绝对是意志坚定的人，但做事情，毕竟不能只靠意志坚定。

“希尔芬小姐，先不聊了……我去看看城门那里怎么回事，那里堵的时间有些太久了。”扔下这句话，夏恩沉默下去，向着不远处的城门走去。

望着他一步步走去的背影，魔女小姐莫名觉得有些沉重。

可再次定睛打量时，却又只觉得是错觉。

不应该啊……

这家伙以前的遭遇，难道还能比我还惨吗？

而且之前被我抓住的时候还能笑成那样，为什么现在会这么消沉……

希尔芬只觉得内心有些烦躁。

明明想好了，要对这家伙冷处理，最好是不理他，就算理他也要少说话。

但一路下来，她有时候，到底还是忍不住会被这家伙的话语吸引。

他那些或许有些荒谬的，或许只是在开玩笑，甚至有时候在冒犯她的话语中，总是满溢着对于未来的向往，和难以形容的活力。

虽然，魔女小姐总是自诩，以魔女的身份，她只应该与黑暗相伴，而不应该出现在太阳之下。

可那个家伙，却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接近，忍不住……想要更加了解他。

为什么他在要死的时候，还能想到去做烤肉，甚至借此让自己没对他下手？

为什么他能比自己知道更多的隐秘知识？

为什么他为了自己不和圣教结下血仇，甚至愿意豁出性命？

为什么他在这个时候，会露出这样沉重的情绪？

在北境的冰天雪地之中，哪怕魔女小姐已经主动去抑制，好奇心却依旧在她的心中生根发芽。

只是在她主动板起来的俏脸上，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发现踪迹罢了。

……

夏恩并不知道魔女小姐的心思。

至于心情，他也不会再这种事情上纠结。

只是短暂的重整后，他就已经恢复了平静。

但显然，城门口的士兵并不打算让他平静，看他直直走过来没停，立刻举起武器，高喊警示，“喂，那边靠过来的那家伙，站住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