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他吗？”正在一字一句，认真读着最新报纸的杨惠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抽噎，抬头，看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面容秀美的年轻女孩，看着她满脸泪水，视线却一直紧紧盯着报纸上的那版黑色标题的激动模样，忍不住问道。

“是.....我认识他....”姜芍精致的俏脸上沾满了泪水，她带着小声的抽噎，声音很低，但语气里却满是肯定。

“......”杨惠听到身前女孩的回答，看着她脸上的激动和担忧，心中边猜想着两人的关系，便安慰道。“他是英雄，你应该骄傲。”

姜芍抬起脸，清澈的眸子里已然变得通红，她微微抽动着鼻子，轻声道。“我很担心....”

杨惠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旋即说道：“肯定还会见面的。”见姜芍只是沉默着看着报纸，杨惠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问道：“我叫杨惠，是童子军战地服务团的团员，你是......”

“我叫姜芍，现在在学协负责统计整理工作.....”

“别担心啦，这位陈仁这么厉害，肯定没事的。”杨惠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姜芍的那无助的手，想要给她以信心和鼓舞。

“而且伱看，他不是就在那里吗？”杨惠说着，转身指向了对岸的那座高高矗立着的仓库。“说不定，他现在就在窗口边，看着你哦......”

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姜芍，杨惠指了指身旁的卡车，笑着道：“我们现在要去游行呼吁了，你要一起来吗？”

姜芍闻言抬头看着那个车身上涂绘着童子军战地服务团字样的卡车，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

夜色深沉，但租界却仍是一片灯火与喧嚣，在河畔行道的转角，赌场门前，童子军战地服务团的团员正在竭力呼喊着，呼吁租界各方向四行仓库里的守军捐赠物品，提供支援。

在靠近河岸的那几颗行道树前，几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正利用树干和长橡胶，制成了一个简易的大号弹弓，将准备好的物资弹射进对岸的仓库里。

.....

赌场门前，战地服务团的物资接收处。

杨惠和几个团员正在忙碌地，接收着来自租界各方的捐赠，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涌来的人们，手里高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放到摆放着的桌子上。

在杨惠旁边，姜芍也正在不停地从人们手中接过捐赠物品，然后将其稍作简单分类后，归置到桌下和身后的存放箱中。

某一刻，身后赌场的门忽然打开，一个青年双手托着一个布匹状的物品，来到杨惠身边，低声道。“蓉姐捐赠。”

杨惠闻言，下意识地想要道谢，但视线刚移到这个物品上，心就猛然一颤。

“这....这是青天白日.....”身为战地服务团的团员，杨惠对于青天白日旗帜自然不会陌生，即便只是看到了最上层的那一角，杨惠也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一面被折叠起来的青天白日国旗。

“......”杨惠脸上变的肃穆，双手郑重虔诚地接过这面国旗，然后缓步，走进了赌场。

“谢蓉姐！”

蓉姐靠在赌桌旁，手中的香烟燃起袅袅轻烟，这轻烟遮住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蓉姐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

战地服务团，办事处。

杨惠和几个核心团员正围在桌子前，桌子上，摆放的赫然就是那面青天白日国旗。

一片沉默中，杨惠缓缓开口。“这面国旗....要送给对面仓库里的守军.....”

“可是，现在怎么去？我们没有授权，没办法披着英国国旗.....”有人不甘说道。

“......”又是一阵沉默。

“可以游过去！”杨惠缓缓开口，短短的几个字竟如同千斤重锤，敲打在周围几个人的心间。

“我去！”

......

十几分钟后，准备妥当的杨惠走出房门，在门外等待着的，是那几位核心团员，此刻他们都在用无比复杂的眼神望着杨惠。

“诸君不必为我担忧，此去生死早已置之脑后，只恐不能将旗送到对岸。”杨惠笑着，对着周围人说道。

“我也去！”

“同去！”

杨惠的短短的一席话，彻底激发了这些心中本就充斥着热血和激荡的青年们。

“不必。”杨惠轻轻摇了摇头。“人多，目标也大；我且与诸君做个约定。倘若我死在河中，劳烦诸君接替我，将旗送到对岸。”

“好！”

杨惠看着身边尽是情绪激昂的众人，露出了一个明媚的微笑。

......

夜深，风轻。

杨惠悄然来到河边，看着对面的高大仓库，深深吸了口气，当下便压住心中的激动和战栗，准备下水。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但却满是坚定的话语。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杨惠骤然转身，一眼便看到了在那静静站着的女孩。

“姜芍，怎么是你？”

姜芍缓步来到杨惠身边，和她并肩，说道。“我....要去对岸，我要去见他.....”

杨惠闻言，原本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下来，眼中的锐利也隐去不见，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过河很危险，如果你受伤，那.....”

“我只要见他。”

杨惠定定地看着姜芍，沉默片刻后，道。“走吧，团员会在河岸帮我们警戒。”

......

“扑通扑通。”黑暗中，两个身影先后入水，伴随着轻微入水声的，是那正荡开着阵阵波澜的河面.......

“诶！谁.....”河南岸上，忽然有路过的行人看到水中有两个黑影，不由得惊慌大喊，可话只说了两个字，便被守在这附近的团员给捂住了嘴。

“别喊！”

......

深沉夜幕下，两道黑影前后游过了苏州河，来到了北岸，刚上岸，便被守在附近的日军发现，两声短促的枪响，子弹打在了这两个黑影的脚下，溅起的碎石打在她们的小腿和脚踝上，让她们跌倒在地上。

但好在身前就是垒筑好的沙袋掩体，姜芍咬着牙，猛然伸出手挽着杨惠的胳膊，冲着跌倒在了沙袋掩体后。

......

“是谁！？”

仓库里，正在检查各楼层夜值的上官志标，听到这两道骤然响起的枪声，急忙来到窗口，看到了下方的躲在掩体后的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