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风滚草的意志是哪来的......缇利恩觉得被自己的怪问题卡住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他只不过是为了好玩所以随便杠一下，怎么变成需要自问自答了。

不过，这就给了他更大的忽悠空间。

“依我看，夏末比小姐，有一种说法，就是风滚草的意志存在于它的记忆里！”

“记忆？”苏西·夏末比看起来不像克拉拉和安德烈那么好骗，她终于伸手戳了戳那团上蹿下跳的风滚草。

风滚草接触到她之间的那一刹那，居然舒展开了！

那一大团毛蓬蓬的东西，突然竖直方向延展，然后反向堆积，把苏西的手给裹住了！

从手指一直到上臂，都埋在这一大团东西里面！

“夏末比小姐？”缇利恩发现，苏西半点都没有慌乱，她做了一个“喔”的口型，盯着那团从她手臂开始吃的风滚草，从怀里掏出一个烧瓶。

看起来不是普通的烧瓶，因为它虽然具有圆底烧瓶的浑圆瓶身和细口，它的表面却是不规则的，做成亮闪闪的切割面，看起来应该是在普通烧瓶外面涂了一层比水晶更结实、透亮，但大概不是任何宝石的硬质材料。

奇怪的东西又增加了。

苏西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缇利恩呢，对缇利恩扬起眉，笑道：“在记忆里，然后呢？”

缇利恩定了定神，继续扯道：“夏末比小姐，您看，如果两个小时前后的风滚草是同一株风滚草，一定有什么连续的东西从两个小时前延续到两个小时后。

“对于人来说，一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是同一个我，因为我的意识从一年前延续到了现在，而意识的延续，带来了记忆！

“所以说，如果新的风滚草和旧的风滚草，它们共享记忆，新的风滚草能够记得旧的风滚草在它短暂的两个小时生命里都是怎么蹦跶的，它们就是同一株风滚草！”

——对不起，洛克！

把洛克记忆理论改得乱七八糟的缇利恩其实不太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他观察着苏西，看到苏西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苏西把烧瓶的瓶塞摘下，瓶口对准埋到她上臂的风滚草，让它维持在那里。

“您干什么呢？”缇利恩指了指她的烧瓶。

“给您个提示，加雷特先生。”苏西挤挤眼睛，“看能量层。”

缇利恩立刻就觉得这家伙不一般。

她迅速眨一下右眼，嘴角带着狡黠的微笑，就好像一个恶作剧即将成功的孩子，藏着一个即将与你分享的秘密，却不告诉你那是什么。

缇利恩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在物质层之上，有一个能量层。

任何存在，都有两个方面：物质和能量。

光和火焰，是唯二可以打通物质层和能量层的东西。

因此也有人说，光是纯粹的能量，火焰则是四大元素里最接近纯能量的。

只有魔法师能看见能量层，而且需要消耗一些魔力储备。缇利恩从刚才和玛格纳斯的那一战里恢复得不错，他有的耗。

于是他试图去看现实世界之上叠加的那一层重影。

只见有一大团草绿色的光，从枯黄的风滚草上面析出，源源不绝涌进烧瓶里！

而风滚草逐渐干枯、萎缩、抽搐着，然后它不动了，从苏西的手臂上跌落下来。

“啊～这还不到两个小时呢！”倒霉店主呜咽着，“这位小姐，您对它做了什么？”

苏西戳了戳一动不动的草团子：“我把它买下来。”

店主立刻变了脸，笑着把风滚草用一个漂亮的白色纸袋装起来，递给了苏西·夏末比。

“还有您的生命养料，”苏西掏出了鼓鼓囊囊的钱袋，“先来十管吧！”

“好嘞！”

苏西付了十枚银币，然后接过店主的找零，提着装了风滚草和生命养料的纸袋，转过头打量缇利恩：“走吗？”

走——走哪去？缇利恩想，还是和苏西一起逛集市比较有趣，所以没有多问就跟了上去。

“我不那么认为。”苏西突然说。

“不认为什么？”

“那当然是指风滚草的意志了！”苏西喃喃道，“您的意思是，风滚草没有灵魂，只有记忆。”

“呃，其实还需要连续的意识，不然——”

“灵魂是能量之上的，您明白吗？”苏西·夏末比转过身，看着缇利恩，微微一笑。上午正在一点点变得热烈的日光照耀在她非常浅的、天使一般的金发上，那些深紫色的挑染在炽热光线的映衬下就好像不安定的火在烧。

缇利恩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苏西·夏末比拿到了夏洛特·扬的尖顶帽。夏洛特·扬是能量炼金术的先驱。

“您当然比我明白。”缇利恩承认道，“您懂能量炼金术。”

苏西摇摇头，一双浅紫色的眼睛里闪着的光芒好像要把缇利恩放在热烈的阳光下面烤，好像要把他整个人看透一样，让缇利恩觉得危险。

“加雷特先生，物质之上是能量，能量之上是本质。人的本质即人的灵魂，如果风滚草拥有自由意志，风滚草也就拥有灵魂。仅仅给它提供生命养料、提供能量，是无法改变它的本质的。”

这个人在说什么？

缇利恩愣了半晌。

他在前不久，还对自己顶替原主一事觉得有些别扭，不知该作何感想，想着只是找找乐子的话又何必在乎。

他有原主全部的记忆，而且是原主第一视角做那些事的记忆，甚至还能模模糊糊体会到原主当时的思想和情感。

如果风滚草的意志是由记忆决定的，如果风滚草在两小时前和两小时后，只要能共享记忆，就是同一株风滚草，那么穿越者缇利恩毫无疑问就是原主缇利恩，也就是说，他确实是缇利恩·加雷特。

“夏末比小姐，”缇利恩深吸了一口气，冒着被嘲笑的风险，决定这么问，“那么你我的本质，到底在哪里呢？”

地球上的那具躯体已经不再是他。他顶替了原主缇利恩，接管了缇利恩·加雷特的身体，那么是否要按照缇利恩·加雷特这具躯体以及缇利恩·加雷特所处的环境来过活，甚至把这当成是他自己的意志呢？

苏西·夏末比从纸袋里拿出风滚草，抱着，把脸贴了上去。她毫无疑问被扎到了，但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加雷特先生，您的本质，是您之所以是您的理由。”

“我之所以是我？”

苏西点了点头，继续凝视着缇利恩，这一次缇利恩没有觉得危险或者全身发毛，他感觉这双凝视着他的眼睛真的看到了他。

“正像我刚才说的，加雷特先生，物质之上是能量，能量之上是本质。

“本质决定能量，能量决定物质。

“您之所以是您的理由，虽然不能直接为肉眼所见，也不能通过能量层看见，但是它通过您的能量、您的行为彰显出来。

“也就是说，是您的本质，决定了您的能量和您所做的事。”

是的，没错。缇利恩呼出一口气。

他来到威尔兰特之后的所作所为，正是他真正灵魂的体现。

——喂，你来到这里之后干什么好事了吗？你不就知道到处忽悠和找乐子吗！

缇利恩把他自己脑补的声音赶走，心想确实他或许有一个不太靠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