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稀仁思忖片刻，笑着摇摇头，走过去坐下，拱手道：“未请教？”

“太清方悬。”

“天机袁罡。”

海稀仁点点头：“二位是大德之士，想必应该知道，在草原上，狼为了生存也不会把羊吃光，羊也会留下一部分草地保证野草的繁殖，如此才是长久之道，而非竭泽而渔，更不会滥杀无辜。”

瞎子方悬道：“也就是说可以可持续竭泽而渔？今天吃一点明天吃一点就是对的？”

海稀仁摇头：“难道不应该是狼善待羊群，保护羊群，不让别的野兽伤害羊群，羊群自然会拥戴狼，主动献上肉食，草亦然。”

方悬与袁罡同时皱起眉头，刚要说话时，胖厨师不乐意了。

“我们东家在问，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被吃的感受，你们在胡扯什么？”

海稀仁微微愕然，接着笑了笑，回头对李问道：“侠君，你觉得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李问走过来坐下：“狼与羊毕竟不是同一个物种，它们彼此之间是不能沟通的，所以狼在吃羊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残忍，同样的草对羊来说也是一样，如果……”

李问抬头看了看胖厨师：“我是说如果，一头猪在被宰时突然口出人言，哀求屠夫不要杀它，那它与屠夫就是同类，屠夫或许会杀它，但不会吃他的肉，因为这是同类相食，会遭天谴，比如朊病毒什么的……”

海稀仁虽然不懂什么是“朊病毒”，但李问的话他还是非常赞同的。

“侠君说得不错，狼性残暴，他或许天生应该统治羊群，但羊也有反抗的权力，如果狼不给羊生存的权力，那么头羊就该出来规劝狼，让他知错能改。”

“如果狼不改呢？”

洪辕涧插口问道，紧接着他自顾自的回答：“洪某愚见，届时头羊就该带着羊群去找更仁慈的狼来保护它们，大人以为然否？”

“那为什么不是羊群联合起来反抗狼呢？自己当家做主，不是更好？”

这话是李问说的，一下子把其他人都干沉默了。

海稀仁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洪辕涧哈哈大笑：“阿问，你向来如此鲁莽吗？”

……

【……李问性格鲁莽，杀气极大，属下观其言行，乃桀骜之辈……】

长公主合上册子，自言自语：“是个无脑莽夫？”

接着她转头看向旁边书卷气的女子：“文君，你觉得呢？”

顺手将册子递给对方。

书卷气女子连忙将手中一封文件放下，接过册子仔细看去，片刻后“噗嗤”笑了。

“殿下，向羽飞被他骗了。”

“哦？”

女子又重新将放下的文件拿起，递给长公主。

“这是玄天司发来关于李问的情报，上面记录了他在煌州府祁安县的一应事物，看这上面所说，他可不是莽夫。”

长公主顺手接过：“祁安的人不是已经死绝了吗？还有活口？”

“有呢，有呢，一个姓苏的商贾此前出去采买货物，在回去的路上，他的家仆正好出来接应他，然后对他说起祁安县城发生的事情，等他们回去之后，祁安已经被毁。”

长公主点点头一边翻看文件，一边喃喃自语：“绝刀大侠，正法祁安县令，他好大的胆子，倒也无愧莽夫的称号。”

“殿下管他是不是莽夫，胆子大不大，只要这人可用便好。”

“是匹野马，不好降伏……”

紧接着长公主一把将手中的文件砸出，怒声道：“鹤真！他怎么敢！一条北乾的断尾之犬，竟敢在我大离做出这等恶事，他这是仗着谁的势力，谁给他的胆子！”

“还能是谁？那位刘大司命呗，还有……”

名叫“文君”的女子悄悄指了指头顶。

“刘寻！”

长公主咬了咬牙，再没多说什么。

……

“我们的回答你可满意？”

李问抬头看向胖厨师。

胖厨师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向黑纱蒙面的女子。

女子淡淡回了句：“酒肉管够……”

啪！

她气哼哼的将酒碗摔在地上，低骂喝道：“王八蛋！老娘听不懂……”

然后她站起身提着酒壶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坐下，环视众人一圈：“我叫谢维，诸位有礼。”

说着话挥了挥手让胖厨师下去，接着在李问和海稀仁身上打量一阵：“我这妖，最好讲道理的人，而我也很讲道理，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听……好吧，没怎么听明白，你们能再讲明白点吗？”

这倒是个坦率的妖怪，海稀仁笑了笑：“想必镇口的碑就是谢当家立的吧？”

谢维点点头，承认道：“不错，在我还没来之前，这镇子已经被其他妖怪占据了，不过他们也是各自顾各自，没有什么章程，见到路过的行人逮着就吃，我脾气虽然不好，但也看不惯他们这样肆意妄为，所以就定下几个规矩。”

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只有进去镇子的人才可以吃，我在镇口立了碑，就是告诉经过这里的人，这里妖气很重，没事别进来，进来死掉咎由自取，哼！”

接着她伸出第二根手指：“二，抓到人后，只有回答过我的问题才能由我决定吃还是不吃，如果是自觉有道行的，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那他死了活该。”

伸出第三根手指：“三……没有第三了，我也没耐心再定那么多规矩，就这三……两条，妖怪们如果同意，那就按规矩办，如果不同意，那我吃了它们。”

洪辕涧笑道：“我听着就一条规矩，你说能吃就能吃，你说不能就不能，这样做其他妖怪服你？”

“不服。”

谢维冷着脸摇头：“但它们打不过我，所以就该听我的，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已经立了碑了，但进入镇子的人却越来越多了，其他妖怪有人可吃，就对我服气了，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你给它们立了规矩，让这片地方变得平和，周围以及路过的人觉得这里已经安全，所以路过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谢维诧异的看着海稀仁：“好像有点道理，那我再问你，妖怪吃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