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最后的寄托
第2章 最后的寄托
两人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回到西村,三奶奶动作轻柔地给婴儿洗了个热水澡,仔细擦拭干净后,又找来柔软的棉布将其包裹严实。
做完这些,三奶奶便紧紧抱着婴儿出了门,去寻找村里那位唯一的奶娃娘——春丽。
而此时此刻,叶斌则如同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一般,呆呆地坐在床头。
他那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如今已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硬生生地抽离走了。
再说春丽这边,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身旁熟睡着的幺儿,春丽露出慈爱而温柔的笑容,轻轻地替他把被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
然后,春丽转过身,慢慢地下床,穿上鞋子,朝着厨房走去,打算做一顿简单的早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咚咚咚!“
“春丽,醒了吗?我是三奶。“门外传来三奶焦急万分的呼喊声。
春丽心中一紧,连忙快步走到卧室门口,轻声安抚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醒的幺儿,待孩子情绪稳定、再度入睡之后,她这才放心地来到客厅外,伸手打开了屋门。
眼前的景象让春丽不禁大吃一惊:
站在门外的三奶,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憔悴,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许多岁。
而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小婴儿,则更是令人揪心——小家伙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十分微弱,就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细若蚊蝇般的啼哭之声,若有似无,如果不仔细倾听甚至难以察觉。
“春丽,这是东村叶家二媳妇的孩子,东村没了,只剩下两个孩子。这孩子刚出生,我看她实在饿得太狠,只能来找你,帮着喂她两口吧。可别没埋在泥沙里,反而饿死在这人间大地。”
春丽听罢,没有说话,从三奶手里接过孩子。孩子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没有重量。
春丽也不避讳三奶,直接解开衣衫,将乳头塞进婴儿那微弱的小嘴里。看到孩子含住乳头,开始本能地吸吮起来,春丽这才松了口气。
“春丽,这孩子暂时交给你,我去通知村民去东村救援。”
说罢,三奶也不看点头的春丽,扭头就去村里叫人了。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西村准备劳作的人们还没来得及离开家门。
三奶挨家挨户地去通知,很快村口的大枯木桩前就聚集了二十来人,男男女女都在交头接耳,打听着东村的情况。
“二壮,你也是三奶叫来的吗?啥情况?我听三奶说东村没了。我妹妹一家可都在那里的啊。”
“什么都不用说了,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我们赶紧走吧,祈求上天保佑,但愿还能救出几个人吧。”
“大牛叔,你就别去了,赶紧赶车去城里求援。靠我们这几个人,是救不出几个人的。”
叶大牛听到声音,一瘸一拐地向家里跑去,好像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他一样。
其他人则一起拿着工具往东村跑去。
一个小时后,村民们来到东村口山坡上,一个个都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景象犹如地狱一般,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哪里还能看到村子的影子,原本村子的位置,已经被一片平坦的泥沙所取代。
要不是记忆还在,谁都不敢相信这片平坦的泥沙底下,曾经有一个上百人口的村子。
一群人里,有些有亲戚姐妹嫁到这里的人们,开始跪在地上呼喊着记忆中的亲人。
有个别人发现了山坡边斜躺着的箩筐,箩筐里的妇人鲜血淋漓,已经干涸。
几人合力,把箩筐抬上山坡。
一番商议后,大家都认为救援已经没有可能了,这几十米的泥沙,已经不是人力可以挖掘的了。
然后,他们就在村口的山坡上挖了一个坑,把箩筐埋了进去,上面留了一个大土包。
接着,众人对着原先村落的位置,跪下磕了几个头,拜别了与泥沙融为一体的亲戚朋友,以及那些陌生的孤魂。
随后,众人相继无言地转身回返西村。
回去的路,沉重而压抑,仿佛每一步都有千斤之重。
两个小时左右,众人才出现在西村村口。
大枯木桩子前,站着一名七岁的少年,以及两个十几岁的小伙,他们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落寞。
看这情形,竟是两个半大的小伙控制住了那个少年。
此时的叶斌,心急如焚,听闻村里的人都去救援了,他便想跟着一同前往,岂料三奶找来两个大哥哥看着他,自己又岂是两个哥哥的对手,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村口等待。
看到西村回来的人群,叶斌张着干瘪的嘴唇,几次欲言又止,只能在人群中苦苦寻觅,不求找到爸爸妈妈,但求能看到一个心中期盼的人影也好。
可惜,现实无比残酷,在眼前的这一帮人里,叶斌瞪大眼睛,苦苦寻觅,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自己期盼的人影。
“小妹!三奶,你把我小妹弄哪去了?“
伴随着一声怒吼,叶斌猛地转过身来,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没过多久,叶斌便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三奶奶家门口。
还未等他喘口气,三奶听闻动静后匆匆赶来,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叶斌,然后转身淡淡地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话毕,她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前走去,留下一脸惊愕的叶斌呆立原地。
回过神来的叶斌紧紧攥起拳头,双眼喷火,活脱脱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迈着沉重的步伐紧随其后。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这个看似和蔼可亲的三奶奶瞬间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肯定就是这个可恶的老太婆将自己刚见世的小妹给送人了!
一路无语,两人很快来到了春丽家。
一推开门,叶斌便看到一名妇人正怀抱着两名嗷嗷待哺的婴儿,左右为难——无论先放下哪个宝宝,另一个都会立刻放声大哭、啼哭不止。
听到这响亮且充满活力的啼哭声,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就像是压在心头许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一般轻松释然。